少许,还是那女子打破了僵局,轻声道:“踏春归途,恰逢路过此处,闻得院中琴声阵阵,听之让人心舒神散,绝妙难当,不禁驻足聆听了一刻,却扰了公子的雅兴,还请宽宥。”女子说完用衣袖轻掩了一下脸面,也遮去了腮处泛上的一丝红晕。而听了女子所言,眼前的公子道:“不敢妄称绝妙,胡乱奏得一曲罢了,倒让小姐见笑。”说完又是慌慌地低下了头。
看到两人如此拘谨和繁琐,倒是一旁的丫鬟抢先了说道:“哎呀呀,你俩好不啰嗦,说半天不在点子上。嘻嘻,这位公子,我家小姐是城北郁府的千金,仰慕公子琴技多日了,所以今日有心相识公子,还望公子成全,嘻嘻......”丫鬟说完,倒羞得一旁的女子再也不敢站立,轻嗔一句:“哎呀,你这个丫头,啥都说,好不知轻重,羞死了……”然后遮了颜面速速上了轿去,虽坐在了轿中,却又从轿帘的边缝拿眼睛痴痴地望着轿外的公子,媚眼中颇多了柔情。
轿外的公子也被丫鬟的一番话和女子的举动弄得脸红,虽仍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,而心下已然是翻江倒海般闹腾不已,呆呆地站立片刻,然后看着轿子慢慢远去,许久没回过神来。
这便是少年初见女子时的样子,这一年他十九岁,在那个时代,这个年岁尚未婚娶不可谓不大,只因了早期求取功名一心读书,又加上后来家道中落,婚姻之事才被耽误到现在,以至于十九岁的年华尚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。
少年的母亲,出阁前也曾是大家闺秀,弹得一手的好筝,而这个爱好自然而然地传给了自己的儿子。
自国考之后归乡以来,少年除了日常协助父亲料理医馆中的事宜之外,闲暇之时又没了消遣,书早已是不读了的,全然没了那份心思,何况在宁王的那场事变中,赴往国都赶考的学子大多被削鼻割耳,以至于国中之人此后谈书色变,往日的笔墨书香似乎成了一个人人禁忌的话题,虽然此后国主大开朝门,广罗天下有才之士,奈何事件的后果和影响之大,短时间内是难以消除的。
百无聊赖的少年闲坐于家中,忽忆起家中的宝贝似已许久不弹,一时技痒便重新拾起了古筝闲奏了几曲,不承想这个无意之举竟引来了过路女子的关注。今日那女子陡然的拜访给少年的心中带来了剧烈的波动,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,少年才明白了这世间情为何物。此后便茶饭不思,朝暮无常,日日夜夜思念心中的那个女子。
而少年在犯了情痴的同时,那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。久处于深闺大院之内,虽是满院的亭台楼阁,假山水榭,但眼前浮现出的却满满是少年的身影,那个憨呆的样子,那份举手投足之间的矜持和羞涩,每每想来便感觉颇为有趣。又忆起公子那一手好筝,崇敬和思念便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,连带着眼前的一切也变得索然无味,于是便想着法子要再见少年一次。早已经打听好了少年的家底,却原来是城西程郎中的儿子,趁着丫鬟去医馆抓药的机会,终于还是斗胆送出了一封书信。
当少年拆开书信的一刹那,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,那个女子,那个美丽动人、温柔娴静的女子竟然真的给他来了书信,煎熬了许久的身心在那一刻犹如度过漫漫黑夜后初见阳光时的灿烂,当他颤巍巍地用手打开书信,看着女子那娟秀的蝇头小楷,几乎幸福到了极至。
“公子安好,见字如面,自那日别后,公子的身影如在眼前,恍如梦境,公子所奏之音如同天籁,撩人心魄,公子之心性至纯至雅,让人如沐春风,小女子斗胆,祈盼再度与公子一叙别话,以安流年。”落款:静妍。
手捧这张纸笺,如宝在手,那小姐竟然还是个熟谙文墨之人,少年心中的欢喜便更多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