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抓过了一边看戏的黑衣男子,沉声道:“秋千,与先生道歉。”
“啊,道什么歉?”秋千满面疑惑,捧在手中的石碗惊得重重落在桌上,“我说错了什么吗?”
他茫然无措的视线对上了窗外余醉冷静的眼神,倒也没觉着害怕,而是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,道:“醉娘醉娘,你看我今天有好好吃饭,待会午后你带我一起进雪原好吗!”
他一直都觉得,余醉生得很是美丽,打扮间多出的几分艳俗也丝毫难掩她清丽眉眼下的绝世容颜,是整个小镇上生得最漂亮的人。
还有,余醉会像个寻常的母亲一样,喊自己好好吃饭,会带着自己进雪原。
若是他寻不到吃食,也都是余醉愿意将自己的舍与他一半。
故而,他很欢喜。
可他也没觉着,自己的一些话语,会在什么时候、会对某些特定的人,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。
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黑就是黑,白就是白。
没有腿就是没有腿,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,在秋千心里,从来都是一样的事情,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?
他从来都不曾在意,甚至要是余醉拿着肉投喂自己,他真能汪上几句,彻底坐实败犬的名号。
拜托哎,谁给饭谁是娘,不就是嗷几声,不丢脸。
看着先生越来越冷的脸,秋千很委屈,但他眉眼实在是生得凌厉,一张脸亦是棱角分明,那一点儿难过的情绪到了他面上,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。
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先生为何突然要自己道歉。
“你这又是何必?”伞下的美妇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“我从来都不曾在意。”
余醉看了眼石碗中剩下的碎骨头,眉头轻蹙,“你要是当真未忘昔日之情,那便尽早离开北原,北原不适合你。”
“先生,入北原于凌云而言,亦是无奈之举。”紫衫男子语气苦涩道,“他们都说学生错了,学生不得不逃。”
“这不是你不愿意好好吃饭的借口,既是惜命,又为何于此徒然浪费生机?”
“稚子无知之言,又何必当真?世人之言,几时做得数?”余醉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黑衣男子,神色间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或许以黑衣男子的身形与面容来讲,他是绝对无法被称作稚子的,但说这话的是余醉,再不合理的,也都成了合理。
“在意对错的,从来都只有不敢抬头看我的你啊,凌云。”
远去的声音伴着风雪淡入识海,见余醉的身影彻底在窗前消失,凌云抬起了头,神情寂寥。
交谈只发生在几息之间,在外人看来,余醉不过是在他们的窗前停留了一刹那。
“嗨,先生别发闷了。”秋千推了凌云一把,“醉娘都走远了。”
凌云呆愣半响,方才定定地盯着面前不成器的小徒儿,冷笑道:“看来你是忘了打人不打脸、伤口不撒盐的道理。”
“先生,家里没有盐,镇上也不可以乱打人。”秋千扯着个嘴角,傻笑道。
闻言,凌云面色铁青,揪住了他的耳朵,低骂道:“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?你到底能不能管住你的那张嘴?”
常言道,祸从口出,可秋千却不以为然。
“先生,我的嘴长在我自己的身上,我一没杀人全家二未断人财路,为何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?”
“若是不能,那我长张嘴又有何用?”他歪了歪脑袋,“或许,也可以长到别人身上去?”
“不过秋千不愿意一生只依着别人的意愿说话,我想,那样子大抵也是没人愿意的。”
“也是你小子运气好,遇到了一群不愿与你计较之人。”凌云气结,松开了手。
秋千揉了揉自己的耳朵,笑道:“那自然是。”
非要和他计较的人,让他们消失就好了。
那又有多麻烦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