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谪仙现世展开这样一幅画卷,并不浓墨重彩,却仍然令人震撼。
乱羽素来和这位叶少主没什么交集,但眼见这样的景象还是会一惊。
来仙山十余载,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并不多,眼前这人一直都算一个。
叶添余光瞥见有人从后院过来,这便停下了吹笛抬了眼。
乱羽规规矩矩行了个揖礼,开口语气也不低人一等:“叶少主这曲,在下倒是未曾听闻。”
叶添放下笛子:“此曲为赠别,是我自己作的。”
乱羽意料之外:“赠别?”
“不过临时想起才吹一吹。”叶添垂眸轻笑,又问,“她可醒了?”
“才醒。”乱羽也不多言。
叶添了然,手中转着笛子往后院去。
乱羽不着急走,只看着叶少主的背影心生不满。
虽知晓叶添是洛笙自幼的同伴,但他眼下却并不觉得这叶少主有哪处不同。
若是当初齐大侠派去竹屋接人的家仆动作再快些……
他不用年幼离家来这镜花水月……
洛笙也不会拜师洛亦尘……
兴许……洛笙……会是他青梅竹马的同门……
而不是被叶添藏在风雨殿里,藏在斗笠轻纱下,做这第一仙门的皎皎月亮……
乱羽面上不喜,撇撇嘴调整了情绪,这便步子轻快去给他的仙子买小汤圆。
叶添浑然不觉自己被暗自腹诽,这时候刚敲了敲门进到屋里:“可觉着好些了?”
“哪有那么娇弱?”洛笙轻笑,“方才隐隐听得笛声,师兄又在感伤什么?”
“不过是十多年前识得的一位前辈,与他分别时也是九月重阳。”叶添在她面前坐下,“听闻今日大火并非意外,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回事?”
洛笙从模糊的记忆里剥离出些有用的碎片,简洁明了地概括了事情原委:“前些日子遇着个爱挑事的仙门弟子,我便用流蔬阁丫头的身份敲打了两次,今日她拿着菊花酒说是一笑泯恩仇……是我大意了。”
“一笑泯恩仇?”叶添冷笑一声,伸指一戳她的额头,“这理由也就你信。”
洛笙赔笑服软:“吃一堑长一智,这事不会有下次。”
“你总说不会有下次,然后又惹上不同的事。”叶添白她一眼,又问,“方才离开的那个是什么人?听闻他冲进火海救你,总不见得是见义勇为吧?”
洛笙愣了愣,眼里的光都暗下去几分:“普通人。”
叶添不信:“当初我问你有关许燚时,你也说是普通人。”
“这个真是普通人。”洛笙重复一遍又补充一句,“扬云门弟子,祖籍南安城,并非来历不明。”
叶添将信将疑:“你注意着分寸,别又惹什么不该惹的人上山。”
“知道了,”洛笙配合着点头,又问,“师兄,流蔬阁大火如何善后?”
“先放他们下山用膳吧……”叶添轻轻一叹,“这么大个厨房,要重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。临近冬日,山下恐怕又要闹些灾荒了,仙门弟子下山赈灾……见见这人间疾苦也好。”
洛笙默然。
叶添起身抚平衣服皱褶:“流蔬阁大火一事尚待查证,我去看看他们查得怎样。”
洛笙乖巧仰脸目送着他离开。
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。
洛笙静坐了好一会儿,终于动身轻步迈到桌前,看见纸篓里她丢弃的写着大大小小地名的纸条。
这么些年,她一直在满天下地寻找。
上一次把这些纸条收进纸篓时,她笑自己寻了那么多年却不知人就在山上。
这一次,她伸手拿起那个用朱笔圈了红的“京都”,一时间五味杂陈。
过去十多年是她太固执,为了个执念找遍了天下。
这十多年来分明走过那样多的地方,却从没有好好看看天下的山川湖海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