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滑过。
院墙上的标语又换了一轮,字迹更显斑驳。
陆昊的身量拔高了些,肩膀更宽,眉宇间褪去了不少青涩,多了几分沉静。
他系统性地复习着高中课程,数理化、语文、政治,甚至开始偷偷自学英语。
受限于当前时期被废除的稿费制度尚未恢复,他并不急于小说的发表,将更多精力投入了学习。
于北蓓依旧是他身边最活跃的影子,只是那份活跃,在陆昊母亲无形的“威慑”下,收敛了许多明目张胆。
她学会了在陆昊学习时,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,看似无聊地翻看小人书,实则是在替他“放哨”,挡住那些想来拉他出去“瞎混”的羊搞等人。
偶尔,她会凑过来,指着数学题上一道她根本看不懂的公式,皱着鼻子问:“这弯弯绕绕的,怎么记啊?”
陆昊便笑着用最浅显的例子解释给她听,她往往听个一知半解,却也不再打扰,只是托着腮,看着他在灯下蹙眉思索的侧脸,眼神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光。
然而,这种相对平静的日子,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破了。
风声是渐渐传开的。
先是于北蓓的父亲,那位据说在某个部委任职、常年没人管她的干部,被停了职,接受审查。
具体缘由模糊不清,但“路线问题”、“历史问题”这类字眼像无形的枷锁,沉重地压了下来。
于北蓓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了。
她不再出现在食堂,不再在傍晚“路过”陆昊家附近的老槐树,连那深夜窗台的敲击声也彻底消失。
她请了假,把自己关在家里,几天不见人影。
大院里的空气仿佛也凝重了几分。
一些原本和她家走得近的家属,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。
羊搞和大蚂蚁私下里议论,被刘忆苦低声喝止了。
连米兰,在偶尔提到于北蓓时,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复杂的、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。
陆昊心中了然。
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残酷,风波足以摧毁一个家庭,牵连所有成员。
他想去找她,却又顾忌着风口浪尖,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,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担忧,默默关注着她家那扇紧闭的房门。
这天夜里,闷热了许久的天空终于积蓄够了力量,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、地面上,噼啪作响,淹没了世间一切杂音。
狂风卷着雨雾,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,带着一股土腥气和凉意。
陆昊刚做完一套物理题,正准备洗漱睡觉,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又带着尤豫的敲门声,很轻,几乎被雨声掩盖。
他心中一动,快步走过去拉开门。
门外,站着浑身湿透的于北蓓。
她没有打伞,单薄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少女青涩而颤斗的曲线。
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她抱着骼膊,嘴唇冻得发紫,那双总是灵动机敏的狐狸眼,此刻红肿着,里面盛满了从未有过的徨恐、无助和深深的脆弱。
她抬头看着陆昊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往日那个张扬泼辣、像小狐狸一样狡黠灵动的少女不见了,眼前的她,象一只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、被淋得瑟瑟发抖的幼兽。
陆昊心头一紧,什么也没问,一把将她拉进屋里,迅速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的风雨。
“我……我爸他……”于北蓓终于哽咽出声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他们说他……有问题……家里来了好多人……翻东西……我妈哭晕过去了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身体因为寒冷和后怕不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