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更鼓,闷闷地敲过,如同病榻上瑞王微弱的心跳,回荡在被无形枷锁禁锢的王府上空。
夜色浓稠如墨,将飞檐斗拱、曲径回廊都浸染得模糊而压抑。
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,甲胄摩擦的细响,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,在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,仿佛潜伏的鬼魅。
赵令渊与陆九娘,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青烟,伏在王府外一处邻宅的屋脊阴影之下。
他们气息已收敛至近乎龟息,唯有眼神锐利如鹰,穿透黑暗,牢牢锁定着不远处那座被“保护”得铁桶一般的王府。
“东南角,暗哨三处,明岗两处,半炷香交替一次。西侧水廊,有阵法波动,应是郭大釜所言新布下的‘锁灵阵’。”陆九娘以传音入密,将观察到的防卫一一报出,声音凝练如丝。
赵令渊微微颔首,他的心神大部分沉浸在内视之中。
识海内,那缕新生的白金茶意,正被他以强大的意志细细淬炼、引导,使之不再仅仅是本能的反击,而是化作一柄心意相通的、无形之“刃”。
刃锋之上,净化与肃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完美交融,散发出凛冽而纯粹的气息。他知道,救治瑞王,驱除那融合了邪异茶气的奇毒,非此“心刃”不可。
“时机将至。”他低语,目光投向王府深处,那灯火最为黯淡、却戒备最为森严的方位——瑞王的寝殿。
与此同时,在汴京城另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居内,郭大釜小心翼翼地将几块沾染着流珠岛特有腥甜邪气的黑色泥土,放入一个特制的、刻满了隔绝与放大符文的金属圆盘中。
这是他与赵令渊计划的关键一环——“饵”。
“嘿,安郡王那老小子,不是想抓俺们吗?老子就送你个大礼包!”
郭大釜咧嘴,眼中闪着狡黠而兴奋的光,他调整着圆盘上的机括,确保那被刻意放大、却又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的邪气,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,精准地“指引”向预设的地点。
穆影则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,隐在民居之外的暗巷中,长剑归鞘,整个人却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,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。她是这道计划最后的屏障,也是最锐利的反击。
戌时三刻,行动开始。
郭大釜启动了金属圆盘。
一股微弱、却本质清晰可辨的流珠岛邪气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以民居为中心,悄然荡漾开来。这气息对于寻常人或许难以察觉,但对于那些修炼了邪功、或是身上带有流珠岛印记的安郡王爪牙而言,无疑是最强烈的信号!
几乎是同时,安郡王府内,一名闭目养神的黑袍老者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幽光一闪:“找到了!西城,水井巷!”
命令迅速下达,早已枕戈待旦的安郡王亲卫高手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,悄无声息地向着水井巷扑去!王府外围的一部分暗哨,也被这突如其来的“发现”所吸引,注意力出现了瞬间的转移。
就是现在!
赵令渊与陆九娘动了!两人身法施展到极致,如同鬼魅融入了巡逻侍卫视野的死角,借助廊柱阴影、假山叠石,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,避开了层层警戒,直扑瑞王寝殿!
寝殿外,四名气息沉凝、眼神锐利的带刀侍卫按刀而立,周身隐隐有邪异的气息流转,显然是安郡王安插的核心心腹。
殿门紧闭,窗棂缝隙间,隐约有苦涩的药味与一丝极淡的、令人不适的甜腻气息混杂传出。
“硬闯必惊动更多人。”陆九娘传音,指尖已有清光流转。
赵令渊摇头,示意她稍安勿躁。他闭上双眼,那柄在识海中淬炼成型的“心刃”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出,并非攻向那四名侍卫,而是化作四道细微到极致、几乎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意念之丝,如同春风拂面,轻柔地缠绕上他们的心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