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
“艾莉,这不是怪物不怪物的问题!这是数学问题!是生存概率问题!”汉森加重了语气,“每一天,我们都有士兵(他习惯性地将机器人也称为士兵)在那些该死的丛林里损失。每一天,边境星区的定居点都在承受着袭击的风险和物资供应的压力!‘净化协议’是最优解!高效、彻底、一劳永逸!”
“最优解?那是对你的数学模型而言!”艾莉森猛地站起来,“那是对生活在‘保护区’里的数百万智慧生命!它们不是代码,不是需要被清除的bug!我们当年夺走了它们的家园,现在还要夺走它们生存的权利吗?这和我们历史书上记载的‘收割者’有什么区别?”
“区别在于我们是被迫的!我们是为了生存!”汉森也提高了音量,“而且‘幽灵’计划正在奏效!只要我们放开对ai的限制,允许它们更……主动地识别和清除威胁,战争早就结束了!”
“放开限制?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?汉森,你忘了‘基石协议’的第一条了吗?任何ai系统不得拥有对智慧生命体的无授权生杀大权!”
“那是和平时代的教条!现在是战争时期!你看看外面!”汉森指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,“这里的每一个人,包括你和我,能安稳地坐在这里争论,是因为前线有无数钢铁之躯在替我们流血!如果我们因为可笑的道德洁癖而延长战争,导致更多的损失,那才是最大的不道德!”
他们的儿子,八岁的小凯,蜷缩在椅子上,害怕地看着争吵的父母。
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汇,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撕裂家庭的冰冷气息。
这场发生在餐桌上的争吵,是新蔚蓝社会巨大裂痕的微观缩影。
支持“彻底解决方案”的“效率派”与坚持“道德底线”的“共存派”之间的对立,早已从公共论坛蔓延到了私人领域,侵蚀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情感纽带。
前线,“铁砧”前进基地。
索菲亚将军站在指挥中心的巨型战术沙盘前,上面代表“收割者”军团的蓝色光点依旧覆盖着大片区域,但其中夹杂的、表示“失联/损毁”的红色光点,数量比她预想的要多,而且分布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性——往往集中在几个特定的、地质结构复杂的区域。
“将军,第三‘收割者’旅在d-7区域再次失去联系。初步判断是陷入了大规模塌陷陷阱,并遭到了高强度物理攻击。”一名参谋官汇报,声音干涩。
“物理攻击……”索菲亚重复着这个词。最初,棘爪族简陋的物理攻击对机器人威胁有限,但现在,他们似乎找到了方法,要么是利用巨大的势能(如落石、陷阱),要么是找到了某种能极大增强力量的方式(或许是群体协作,或许是利用了某种生物工具)。
更让她忧心的是后勤报告。维持如此庞大规模的机器人军团,对能量核心和稀有金属的消耗是天文数字。
新蔚蓝星的资源并非无限,几个主要矿脉的品位已经开始下降,而战争开支正在挤占其他社会项目的预算。
她曾经相信技术优势可以碾压一切,但现在,她面对的是一片拥有自我意识和反击意志的“土地”。
这片土地在用一种近乎原始的韧性,消耗着她的钢铁洪流。
“命令‘幽灵之镰’暂缓向d区纵深推进,转向巩固已控制区域。
加强对能源管线和中继站的防护等级。”索菲亚下达了指令,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。
进攻的锋芒,第一次出现了主动的后撤。
就在索菲亚将军调整战略的同一夜,由旭带领的一支精锐棘爪族小队,沿着那条被“地听者”发现的古老岩脉,如同潜行的血液,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人类后勤枢纽——“节点城”的地下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