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这就是……这就是仙界的规矩?!”另一个年轻族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拳头紧握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绝望,在这一刻,并未加深,反而被一种更加炽烈的、掺杂着巨大不甘与怨恨的火焰所取代。那是一种被玩弄、被践踏、被彻底否定了存在价值的暴怒!
然而,暴怒之后,是更深的无力。
他们能做什么?
冲出去揭发吗?
谁会信?谁会在意?
那严执事只需一句“污蔑”,便可轻易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!更何况,旁边还有司马家虎视眈眈,等着他们行差踏错,好名正言顺地“接管”他们的一切!
规则是别人定的,棋盘是别人摆的,连裁判都是别人买通的。
他们这些棋子,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。
回廊内,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、却暗流汹涌的沉默。每个人胸膛都剧烈起伏着,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,却又被现实的冰冷死死压住,无法宣泄。
就在这时,躺在廊椅上的顾厌,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。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,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眸子,依旧带着昏迷前的冰冷与淡漠,但此刻,却似乎清淅地倒映着族人们脸上那混合着愤怒、绝望与不甘的神情。
他没有去看母亲,也没有去看父亲。他的目光,缓缓转向回廊深处,那个顾全所指的、刚刚完成了一场肮脏交易的方向。
他体内那枚黄金瘤,在此刻,并未传递出暴戾或饥饿的感觉,反而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的、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专注。仿佛那场发生在不远处的、充斥着算计与权谋的交易,比之前阵法中狂暴的灵气,更能吸引这诡异之物的“注意”。
他甚至微微偏了偏头,象是在“倾听”着什么。
然后,他用一种只有紧挨着他的苏婉才能听到的、带着一丝奇异共鸣的微弱气音,模糊地重复了两个字:
“……假的……”
与之前拒绝南宫明时如出一辙。
苏婉猛地低头,看向儿子,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顾厌说完这两个字,便再次闭上了眼睛,呼吸变得微弱而平稳,象是又陷入了沉睡。
但苏婉却感觉一股寒意,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她忽然意识到,顾厌能“听”到,或者说,能“感应”到那些隐藏在光鲜表象之下的、冰冷而虚伪的“算计”。
这能力,究竟是好是坏?
顾伯山也注意到了顾厌的细微异动和那重复的两个字。他看着顾厌那苍白沉睡的小脸,又看向回廊深处,目光最终落在那卷一直散发着温热感的残契上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,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。
既然规则早已崩坏,既然公正只是谎言。
那顾家……是不是也可以,用一些……不那么“规矩”的方式,去搏那一线生机?
比如,利用这残契可能带来的未知变量?
比如,利用顾厌体内那连道院都为之侧目的“异常”?
后台的交易,撕碎了最后的遮羞布。
也仿佛撕开了某种一直被道德和规则束缚着的枷锁。
顾伯山缓缓挺直了身躯,眼中那死寂的灰败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、令人心悸的决绝。
他轻轻抚摸着怀中的木盒,感受着那越来越清淅的温热。
或许,顾家的路,从一开始,就不在那条被规划好的“康庄大道”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