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伯山那“用破落砸场子”的狠话,象一剂烈酒,烧得庙内众人眼框发红,胸腔里梗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戾气。
然而,当沸腾的血稍微冷却,具体如何将这“破落”转化为考评场上能砸出响动的“硬通货”,便成了横亘在前的现实难题。
总不能真抬着昏睡的顾厌,冲到执事面前,扒开衣服让人看那扭曲的经脉和诡异的丹田吧?那与市井乞儿何异?
恐怕尚未开口,便被护卫当污秽清扫出去了。
“得有个由头,有个能让他们不得不看、不得不听的‘借口’。”一位族老揉着剧痛的太阳穴,声音沙哑。
“借口?”顾叔嗤笑一声,透着无尽的悲凉,“咱们这情况,浑身上下哪一块肉符合他们的规矩?除非这‘破落’本身,能算成‘贡献’!”
他本是气话,却象一道闪电,猛地劈中了顾伯山!
贡献?
破落本身算贡献?
不,不对。但顾家,并非真的一无所有!
顾伯山浑浊的眼睛里,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,他倏地转头,目光死死盯住了供桌上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——那里面,躺着顾家最后的依仗,那卷来自丹霞真人的古老残契!
“规矩……‘综合评估’里,是不是有一条……‘家族历史贡献度’?”顾伯山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众人一愣,旋即反应过来。细则玉简里确实模糊地提过一句,评估会参考“家族于道院或仙界之历史渊源及贡献”。
历史贡献?
顾家如今潦倒至此,哪来的贡献?
但——这残契算不算?
“这……这残契是祖上载下的不假,可……可它如今就是一纸空文,能算贡献吗?”有族老迟疑道。残契记载的旧盟早已失效,丹霞一脉也烟消云散,拿着这玩意儿去说道,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“空文?”顾伯山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,“它若是空文,上次如何能引动道院古籍阁的权限?鬼手七那般人物,为何肯花十块灵石只为观摩一炷香?”
他越说思路越清淅,眼中闪铄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光芒:“失效的盟约也是盟约!这残契,就是顾家曾与道院祖师一脉有过渊源的铁证!这份渊源,就是‘历史’!至于贡献?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,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:“我们可以不提盟约内容,只强调这份‘渊源’本身!强调顾家两百年来,即便落魄至此,依旧守护着这份祖师信物,未曾丢弃!这,算不算一种对‘道统’、对‘传承’的另类贡献?!”
偷换概念!
将“守护一份早已失效的古老契约”这一近乎顽固可笑的行为,包装成对“道统传承”的忠诚与贡献!
这想法大胆、荒谬,甚至有些无耻,却象是一根毒草,偏偏生长在了政策条文那模糊的缝隙里!
“历史渊源”和“贡献度”这两个词,本身就有极大的解释空间。道院执事可以对此嗤之以鼻,但理论上,他们无法完全否认这残契所代表的“历史”属性。只要无法当场否认,顾家就获得了陈述的机会!
而一旦获得开口的机会,他们就能顺势将顾家如今的惨状、顾厌诡异的状况、全族不惜一切的挣扎,所有这些“破落”的细节,作为这份“历史贡献”的注脚,一股脑地砸出去!
不是我们想卖惨,而是这份守护“历史”的代价,就是如此惨重!
不是我们孩子奇怪,而是为了维系这份“渊源”,我们不得不行此险招!
将“破落”与“历史贡献”强行捆绑,把自身的苦难,扭曲成捍卫某种虚无缥缈“道统”的悲壮牺牲!
庙内安静了一瞬,随即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族人们都被族长这剑走偏锋、近乎诡辩的思路惊呆了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