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伯山弯腰,缓缓捡起那枚玉简,指尖颤斗。他没有怒吼,也没有斥骂,只是用一种极度压抑的声音问道:“还有呢?一次性说完。”
顾全深吸一口气,艰难道:“还有……坊间都在传,那新推出的‘小班课’,三十个名额,有二十个早就被南宫、司马这几家内定了。剩下的十个,也被那些有点家底的小家族抢破了头。真正象我们这样的散户,连报名缴费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“而且,”顾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“我还打听到,之所以突然‘优化’,是因为司马家联合了几家大户,向道院‘捐赠’了一笔巨款,专门用于‘提升教程质量’,条件就是取消那些‘低效’的免费项目,推行‘优质优价’的小班模式……”
真相,如同冰锥,刺穿了最后一层遮羞布。
所谓的“新政”,从头到尾,就是一场强族主导针对寒门残馀上升空间的精准绞杀!
先以“减负普惠”之名,安抚舆论,甚至让部分寒门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,瓦解其反抗意志。
然后,迅速推出实则门坎更高的“优质服务”,并借“捐赠”之名,合法合规地取消掉寒门唯一可能触及的免费资源。
最后,用一座金光闪闪的付费高墙,彻底宣告阶级的固化。
减负?减的是强族子弟竞争压力的“负”!
普惠?普的是强族资本渗透教育领域的“惠”!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顾伯山突然低笑起来,笑声越来越大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,“好一个‘减负’!好一个‘普惠’!好一个司马家!好一个华清道院!”
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,却比哭还要难看。
“原来从始至终,我们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沙子!连棋子都算不上!他们挪动一下棋规,我们就得在下面被碾得粉碎!”
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戏耍的屈辱,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。之前因为残契警告和新政细则而产生的种种猜测和警剔,在这赤裸裸的“优化升级”面前,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。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仙界规则的冷酷和虚伪。
庙内,那点刚刚燃起的、要与规则碰撞的悲壮戾气,在这更深层、更系统性的碾压面前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,甚至有些滑稽。
就象一只蚂蚁,鼓足勇气要撞击巨石,却发现那巨石不过是更宏伟建筑的一角,而整座建筑,正在缓缓地向它碾压下来。
绝望,不再是灰色的雾,而是黑色的、粘稠的、令人窒息的沥青,缓缓淹没一切。
然而,就在这连愤怒都快要被冻结的极致压抑中——
一直昏睡的顾厌,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。不是痛苦的呻吟,而更象是一种无意识的呓语。
紧接着,他丹田深处,那枚死寂的“黄金瘤”,竟然再次主动地、微弱地悸动了一下。这一次,没有释放能量,也没有传递警告,而是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的、带着贪婪意味的波动。
这波动,并非针对外界任何灵气,而是隐隐指向顾伯山手中,那枚记载着“新政优化”内容的玉简?
仿佛那冰冷玉简中蕴含的某种信息,或者说是这整个“规则变动”事件本身所引发的某种无形波动,对这诡异的“黄金瘤”来说,是某种养料?
这突如其来的异动,极其微弱,却象是一根细针,猛地刺破了庙内那浓稠的绝望。
顾伯山笑声戛然而止,霍然低头,看向手中的玉简,再看向顾厌丹田位置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这鬼东西……
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?
它不仅能吞噬灵气,对痛苦有反应,难道还对这种规则层面的变动和算计有感应?
一个荒诞而惊人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划过顾伯山近乎僵死的脑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