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彻底吞噬了祠堂。
最后一点维系大阵的灵光被强制契约的锁链抽干榨尽,巨大的监控屏‘啪’一下熄了,像被生生扭断脖颈的巨兽,拖着整个祠堂沉进了叫人喘不上气的、墨汁一样的漆黑里。
只有墙角那台“灵根贷”利息计算器,齿轮在死寂中发出“咔哒…咔哒…”的声响,冰冷、规律,象一口无形的铡刀,每响一声,就往下落一分,精准地切割着顾家所剩无几的时间。
空气里一股子绝望和劣质线香烧完的焦糊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,连呼吸都成了奢侈。
顾厌蜷缩在母亲怀里,小小的身体绷得象拉满的弓弦。
黑暗中,母亲苏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,隔着单薄的衣物,撞击着他的耳膜和脸颊,快得象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——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心跳。
“吱呀——”
祠堂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,惨淡的天光像冰冷的刀锋,斜斜地切了进来。
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门框,几乎是拖着两条腿挪了进来,每一步都带着刺骨的寒气。
是顾长风。他浑身裹挟着深夜的冰冷,脸上泪痕与血污冻成了暗色的冰痂,嘴唇青紫,死死抿着,仿佛一开口,最后那点支撑他的气力就会散尽。他枯瘦如鹰爪的手中,紧紧攥着那卷散发着微弱却冰冷金光的玉简,那光芒如同盘踞在老人手臂上的毒蛇,在昏暗中无声地吐着信子。
祠堂里所有的目光瞬间钉死在他身上,带着最后一丝濒死的希冀,更多的却是沉入骨髓的恐惧。
而顾长风没有看任何人,他跟跄着,每一步都象是踩在刀尖上,挪到祠堂中央那块三尺见方的灵石地板上——那是顾家祖脉最后残存的一丝气息,此刻也黯淡得如同死灰。
他“噗通”一声,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灵石面上,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跪中碎裂了。他将那卷千斤重的玉简,如同祭奠的供品,又象烫手的烙铁,重重顿在身前。
“呼…呼…”破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他浑浊的老眼艰难地抬起,扫过黑暗中一张张模糊而惊恐的脸孔。
“契约……”声音嘶哑得象砂纸打磨着锈铁,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,“签了。”
祠堂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,随即是更深的死寂。
“首付……三成……”
顾长风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钝痛,每一个停顿都象在剜自己的心。
“抵押……抵押物……”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声音几乎撕裂了他枯槁的胸腔,“苏氏的……灵宫本源!”
最后两个字,如同炸雷,劈开了祠堂的黑暗!
轰——
黑暗中,苏婉的身体猛地一颤,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!脸上最后那点人色‘唰’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白得象祠堂墙上剥落的旧漆。那只死死护住小腹的手,骤然收紧!指甲隔着衣物深深掐进皮肉,带来尖锐的痛楚,却远不及心口被活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!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冻结了,一股子从九幽底下窜上来的寒气,瞬间爬满四肢百骸,连魂儿都在尖叫!
灵宫本源……那是她身为女子、身为人母的根!更是她腹中这个用姑姑顾棠命换来的、承载着顾家所有孤注一掷的赌注——金丹胚胎a-17——唯一的温床和摇篮!
割掉它?这意味着她将永远被剥夺成为母亲的可能,意味着她腹中的孩子……可能根本等不到降生!那份孕育的权柄,那份生命延续的希望,将被冰冷的契约生生斩断!
“嫂子……”角落里,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的轻唤微弱地响起。
“婉娘……”是顾厌的父亲顾伯山,那沉默寡言的男人,此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充满了滔天的痛苦与无力。
苏婉没有回应。
黑暗中,她只是更紧地、更紧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