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浓稠得化不开。玄天阁的战火虽已平息，但余烬未散，焦黑的梁柱斜插在废墟中，断裂的木椽上还挂着几缕未燃尽的布幔，在山风中猎猎作响。偶尔迸发的火星在夜空中划出短暂的轨迹，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。山风掠过断壁残垣，发出呜咽般的低鸣，仿佛在为逝去的英灵哀悼。
玄微子立于残破的观星台上，银发尽染霜雪，原本挺拔如松的身躯如今佝偻如枯枝。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，袖口处已经磨出了毛边。他缓缓转身，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观星台边缘的裂痕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那些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，就像玄天阁此刻的伤痕。他的目光掠过满目疮痍的阁楼——曾经恢弘的殿宇如今只剩断壁残垣，几根断裂的石柱斜插在地，上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。弟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墟间，有的保持着握剑的姿势，有的则紧紧相拥。幸存者正忙碌地搬运伤者、熄灭火焰，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，但眼神依然坚定。
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人群中央的少女身上。那是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少女，裙摆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和尘土。她眉目如画，眸若寒星，手持一柄冰晶长剑，剑锋上还残留着未散的黑魔之气，剑身微微震颤，发出低沉的嗡鸣。正是玄天阁圣女——苏雪凝。她上前一步，单膝跪地时，裙摆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她的声音坚定而清冽：师尊，弟子们还在，玄天阁就在。说到最后几个字时，她的声音微微发颤，但眼神依然澄澈如初。
玄微子微微一笑，笑容如同冬日里最后的一抹暖阳。他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，轻轻抚过她的头顶，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。那温度如此微弱，仿佛随时都会消散。他沙哑道：雪凝，玄天阁的荣耀，从未断绝。说话时，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似乎连说话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话音落下，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布满裂纹的玄天秘录玉简。玉简表面龟裂如蛛网，细密的裂纹中隐约可见金色的光芒在流动，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。他将玉简递向苏雪凝，然而，就在玉简化作流光没入她体内的刹那——
咔嚓！
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。玄微子的指节骤然绷紧，原本苍老的面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下去。他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失去光泽，变得如同风干的树皮。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枯死的藤蔓般萎缩，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。他的身躯剧烈颤抖，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，那血迹落在白色的道袍上，如同雪地里绽放的梅花。
师尊！苏雪凝惊呼，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玄微子。她的指尖触及他的后背，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——那是生命力正被迅速抽离的征兆。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，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。
玄微子摆了摆手，嘴角勉强扯出一抹释然的笑：无妨老夫的寿元，本就是为今日所留。他说话时，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。他望向远处仍在清理战场的弟子，目光柔和得如同注视着自己的孩子，雪凝，玄天阁的未来，在你们身上。说到最后几个字时，他的声音已经轻得几乎成了气音。
就在此时，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山道上传来：玄微子前辈，晚辈李凌虚，斗胆求见。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众人回头，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负手而立。他的青衫虽然整洁，但袖口和衣摆处都有明显的血迹。他的气质淡然，眸中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剑意，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，随时准备斩向敌人。他的靴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，显然刚经历过激战。
玄微子微微颔首：李道友，你来了。说话时，他的声音已经虚弱到几乎听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