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又被某种无声流淌的情绪悄然融化。楚清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也能感觉到沈墨那道不再冰冷、反而带着灼人温度的目光,正牢牢锁在她身上。
她被他那句“你……好好的”和随之而来的、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沉默,弄得心慌意乱,脸颊发烫。先前那股不管不顾的怒气,像是被戳破的气球,只剩下满腔酸涩柔软的心疼,和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悸动。
就在她以为沈墨又会用他那招牌式的沉默应对一切,准备再次炸毛时,他却忽然动了。
他没有移开目光,反而更加专注地看着她,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冰层彻底消融,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。他放在膝上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,似乎在积蓄着某种勇气。
“我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,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,“并非天生魔体。”
这突兀的开场白,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吸引了楚清歌所有的注意力。她猛地抬起头,撞进他那双带着沉重过往的眼眸里,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。肩膀上的小朱朱也屏住了“啾啾”,阿甲竖起了耳朵,连赤羽都从梳理羽毛的状态中抬起头,赤瞳中闪过一丝兴味。
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似乎接下来的话语无比沉重。
“十岁那年,家族……遭仇家灭门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压出来,“为首者,是当时魔道巨擘,‘血煞老祖’。”
楚清歌的心猛地一揪。灭门……她从未想过,沈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冰冷外表下,竟然藏着如此惨痛的过去。
“他为炼一门邪功,需引‘天煞’入体,但自身无法承受。”沈墨的语速很慢,仿佛在重温那场噩梦,“他……选中了我。以我全族血脉为引,以我父母至亲的魂魄为祭……将那天煞本源,强行灌入我体内。”
楚清歌倒吸一口凉气,下意识地捂住了嘴,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痛楚。她无法想象,一个十岁的孩子,是如何承受那样惨绝人寰的折磨。
“啾……”小朱朱发出一声带着恐惧和悲伤的呜咽,把脑袋深深埋进楚清歌的颈窝。阿甲也缩了缩脖子,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。
沈墨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,但他很快压制下去,语气恢复了那种近乎残酷的平静:“他本想将我炼成傀儡,但玄天宗前辈及时赶到,击退了他,将我带回宗门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这间冰冷的禁闭室,带着一丝嘲讽:“这天煞魔体,是诅咒,亦是……力量。宗门知晓一切,他们既忌惮这力量,又想……掌控这力量。首席弟子之位,是荣耀,亦是枷锁。”
楚清歌终于明白了。为什么他身负魔体却能留在正道仙门,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成为首席弟子,又为什么宗门对他的态度如此复杂矛盾。他就像一把双刃剑,宗门既想用他,又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。
“浩然剑道,是我选择的……对抗天煞、保持清醒的唯一途径。”沈墨看向楚清歌,眼神锐利而坦诚,“心魔,是魔体与剑意冲突,亦是……血煞老祖残留意志的侵蚀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最关键的话:“锁灵链,固然痛苦,封禁灵力。但,其‘镇魂锁元’之效,或许能助我……更好地压制魔体本能,隔绝血煞侵蚀。于我心魔,未必是坏事。此为其一。”
“其二,”他的目光沉静如水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‘自愿’,此事便可在我处终结。严长老等人,便再无理由迁怒、追究于你。你炼你的丹,走你的路,不必……再为我涉险。”
他说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