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螺湾的晨雾，浓稠得仿佛能攥出水来，比起鹰嘴岛的雾，那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这雾，恰似掺进棉絮的米汤，将整个世界都洇染得模糊不清，就连高高扬起的船帆，也被镀上了一层乳白的光晕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。沈少卿手扶船舷，神色凝重，指尖轻轻捏着那枚从昨夜截获的快船桅杆上扯下的琉球船旗残角。那面旗在海风里，只剩半幅，在靛蓝色的海浪纹之中，藏着一个极小的“三”字，与三皇子腰牌上的刻字如出一辙，就像一种冥冥中的暗示。
“大人，水下有东西。”潜水兵如灵动的海豚般破水而出，手里高高举着一个铜制罗盘，在晨光的映照下，罗盘闪烁着诡异的光泽。这罗盘的盘面刻度已全被锉平，宛如被岁月抹去记忆的残片，只在中心嵌着一块血红的珊瑚，犹如一颗凝固的血滴。“这罗盘沉在礁盘缝里，针轴上缠着细如头发丝的铜线，还连着海底的铁链呢。”沈少卿接过罗盘，指尖刚触及珊瑚，便猛地一阵刺痛，仿佛被蛰了一下。原来这珊瑚表面布满了细如牛毛的倒刺，如针尖般锐利，轻易便扎进皮肤，渗出的血珠瞬间被珊瑚吞噬，只留下一个淡红的印记，如同被施了某种邪恶的魔法。
“是‘血引’。”卫统领眉头紧锁，神情严肃地凑了过来，“早年我在南洋见过，海盗用活人血养珊瑚，再做成信物，能通过铁链感知附近带有血印的人。”他指着罗盘背面的凹槽，凹槽里的纹路蜿蜒曲折，“您瞧瞧这纹路，和鹰嘴岛石室里的蛇形凹槽一模一样，都是三皇子的私纹。”
正说着，雾里悠悠飘来一阵渔歌。这调子古怪得很，像是从幽深的海底传来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，可词儿却听得真真切切：“红螺壳，藏骨殖，三圈绕，沉船吃……”沈少卿脸色一变，急忙示意船工停下桨。然而，这歌声仿佛附了身，顺着船板丝丝缕缕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，让人毛骨悚然。他突然想起黑蛇帮账簿里的记载：“红螺湾暗礁下，有沉船十八艘，都载着‘活货’。”
“下水探礁。”沈少卿当机立断，将罗盘塞进防水袋，熟练地摸出潜水镜，“带上绳枪，见到铁链就扣住。”话音未落，潜水兵如离弦之箭般跃进水中。不多时，雾里悠悠荡荡漂来十几个红螺壳，宛如一群迷失方向的幽灵。每个壳里都塞着一团麻布，解开一看，竟是孩童的衣角，上面绣着的虎头纹，和鹰嘴岛获救孩子穿的一模一样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。
“大人，铁链找到了！”水下传来沉闷的声音，带着一丝惊恐，“特别粗，缠着好多……好多白骨！”沈少卿心头猛地一沉，眼神瞬间变得坚毅，亲自带着炸药潜了下去。海水冰冷刺骨，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，直往骨髓里钻，能见度不足三尺，一片昏黑。铁链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光，宛如一条蛰伏的巨蟒，链环上的锈迹里卡着碎布、纽扣，还有半块啃剩的麦饼，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曾经的惨烈。顺着铁链往下摸索，指尖触到一片光滑的木板，正是沉船的甲板。
突然，铁链剧烈地晃动起来，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搅动。沈少卿心中暗叫不好，急忙上浮。刚探出水面，就被泼了满脸的腥水。原来是一艘琉球商船如脱缰的野马般直直撞了过来，船头上，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凶神恶煞地举着弩箭，那箭镞闪着蓝汪汪的寒光，透着致命的威胁。“沈少卿，拿命来！”侍卫狞笑着射出箭，沈少卿急忙侧身一闪，箭簇擦着耳际呼啸而过，“噗”的一声钉进船板，还冒出缕缕青烟，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“放礁！”沈少卿一声大吼，声如洪钟。船工们早有准备，礁石“哗啦啦”地被推进海中，如同天崩地裂。那商船躲闪不及，“哐当”一声，狠狠撞在了礁盘上，船底瞬间裂出一个大口子，海水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