芦苇荡的夜风带着水汽,拂过沈少卿的脸颊,斗笠边缘的草绳被吹得轻轻晃动。他攥紧手里的劈柴刀,刀刃上的铁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把刀虽不起眼,却比腰间的短刀更能掩人耳目。
老妇人说的小渔船就在前方水湾里,船身被芦苇半掩着,只露出个小小的船头。沈少卿放慢脚步,借着芦苇的阴影潜行,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泥地上,几乎没发出声音。
离船还有丈许远时,他忽然停住——船头隐约有个人影,正背对着他蹲在那里,手里似乎在摆弄什么。沈少卿屏住呼吸,缓缓抽出劈柴刀,刀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。
“是沈先生吗?”那人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青涩,“刘爷让我在这儿等您。”
沈少卿这才看清,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穿着打补丁的短褂,手里拿着块松香,正在给船桨打蜡。他松了口气,将刀插回腰间,走上前:“刘爷让你来的?”
“嗯!”少年抬起头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,“我叫小石头,在码头帮人补网的。刘爷说,沈先生要去办大事,让我给您划船,保证比泥鳅还滑,海蛇的人绝对追不上!”
沈少卿看着他黧黑的小脸和磨出厚茧的手掌,心里微微一动:“你不怕?”
“怕啥?”小石头咧嘴笑,露出两排白牙,“海蛇的人早该收拾了!上个月他手下抢了张寡妇的救命钱,我还偷偷往他们粥里撒过沙子呢!”
沈少卿被他逗笑,紧绷的神经稍缓,弯腰跳上渔船。船身很小,只能容下两人,舱底铺着层干草,角落里堆着几个渔笼,散发着鱼腥气。
“坐稳咯!”小石头撑起长篙,用力一点岸滩,渔船像条梭子似的滑进水里,悄无声息地钻进芦苇深处。
芦苇秆在船两侧掠过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月光透过苇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沈少卿坐在船尾,望着渐渐远去的岸线,那里隐约还能看到火把的光亮——海蛇的人显然还在芦苇荡外围搜寻。
“沈先生,您要去啥地方?”小石头一边撑篙,一边回头问,“刘爷只说让我听您的。”
“往东北方向走,靠近外海的地方。”沈少卿从怀里掏出那张记着眼线名单的牛皮本子,借着月光翻到“赵旗官”那一页,“你认识巡防营的赵旗官吗?”
“赵秃子?”小石头撇撇嘴,“咋不认识!全港就他最贪,上次我爹出海晚归,就被他罚了五两银子,说‘夜航无令’。后来才知道,他把银子全塞进自己腰包了!”
沈少卿点头,看来这赵旗官的名声确实够差。“他现在应该在巡防营的哨卡,对吗?”
“这会儿?八成在‘醉春楼’赌钱呢!”小石头压低声音,“他每晚都去,不到三更不回营,海蛇就是抓住他这毛病,才用赌债拿捏他的。”
沈少卿眼神微亮:“醉春楼离这儿远吗?”
“穿过两条街就到,不过那地方鱼龙混杂,海蛇的人说不定在那儿也有眼线。”小石头熟练地转动船舵,避开一片密集的芦苇丛,“沈先生要去找他?”
“嗯,”沈少卿指尖在名单上轻轻敲击,“得让他反水。”
渔船驶出芦苇荡时,已近子时。岸边停着辆不起眼的板车,是刘爷提前安排好的。沈少卿换上一身巡防营的差役服饰,小石头则变回“补网少年”的模样,推着板车在前引路,两人一前一后往醉春楼走去。
醉春楼的红灯笼在夜色里格外扎眼,楼里传出骰子碰撞声、叫好声、女子的娇笑,混在一起,透着股奢靡气。沈少卿站在街角阴影里,看着赵旗官果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,面前堆着银钱,正红着眼眶掷骰子,身后站着两个海蛇的手下,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