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梆子声才刚敲过,沈少卿便跟着那女子在曲折的暗巷中穿梭,接连走过三道暗巷后,在一扇挂着“修笼屉”木牌的后门停住了脚步。女子抬手轻轻叩响门板,节奏是有规律的三长两短。不多时,门内便传来锁链拖动的“哗啦”声,紧接着,门缝里缓缓探出一只独眼,那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少卿腰间的玉佩,随后才哑着嗓子发问:“笼屉漏了?”
“漏了三根篾条,得换金丝楠的料。”女子回答得干净脆落。话音刚落,门“吱呀”一声缓缓打开,一股混杂着脂粉香与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这里便是京城最为隐秘的鬼市,只在子时到寅时才开市,所交易的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——从官宦人家的机密信件,到江湖上早已失传的毒谱,只要你出得起价钱,几乎没有买不到的。此时,巷子里挂满了羊角灯笼,昏黄的灯光下,买卖双方都低着头,用袖口半掩着脸,交易时只靠手势比划,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得极低,生怕被旁人听见。
“张啸林的账本里提过,鬼市有个‘影婆’,专门倒卖官员的私密卷宗。”女子压低声音,手指向巷尾那顶挂着黑纱的轿子,接着说道,“她手里有份《江南盐运密档》,听说上面记录着巡抚与日本人勾结的证据,这也是张啸林用来要挟官府的底牌。”
沈少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轿子四周站着四个头戴斗笠的护卫,腰间都佩着倭刀,一看便知是日本浪人。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账本里的记载:“影婆每月初三会在这里收‘孝敬’,巧了,今天正好是初三。”
两人刚朝着轿子走近,就被护卫拦住了去路。斗笠下那双眼睛如淬了毒的针般锐利:“暗号。”
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块刻着“盐”字的竹牌。护卫正准备放行时,沈少卿突然注意到他们靴底的花纹——竟与码头军火库守卫的靴底花纹毫无二致。他心里一紧,赶忙拽了女子一把,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唇语说道:“有诈。”
果然,一阵风轻轻吹过,将轿子的布帘掀起了一角。沈少卿和女子定睛一看,里面空荡荡的,一个人都没有,只有一盏熄灭了的灯笼摆在那儿。在灯壁上,用朱砂醒目地画着一个“死”字。
“走!”沈少卿大喊一声,紧紧拉住女子的手,转身拼命往回跑。刹那间,身后传来“唰”的拔刀声,紧接着倭刀狠狠劈在灯笼上,溅起的火星“噼里啪啦”地落在石板路上,就好似点燃的引线,瞬间让紧张的气氛飙升到了顶点。
两人拐进第二条巷子时,女子突然急切地指着墙根的排水口,说道:“从这儿走,能通到城外的废窑厂!”沈少卿赶忙伸手掀开铁盖。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呼喊:“沈大人留步!”
沈少卿回头望去,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拄着拐杖,静静地站在灯笼下。老妪脸上皱纹纵横,里面还嵌着不少泥灰,显得格外沧桑,可她手里却紧紧捏着一卷泛黄的纸。“影婆在这儿呢。”老妪咧开缺了牙的嘴,露出一丝苦笑,接着缓缓说道,“那轿子是日本人设的局,就等着您自己往里钻呢。”
沈少卿接过纸卷,轻轻展开一看,果然是《江南盐运密档》。上面用朱笔清晰地标注着每月偷运海盐给日军的数量,落款处还盖着巡抚的私印。“您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?”沈少卿一脸疑惑地问道。
“老身的儿子,去年死在了海盐押运队里。”老妪气得用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,声音带着悲愤,“张啸林那混蛋说他通敌,可实际上,他是发现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,才被那些人给灭口的。”说着,老妪颤抖着手指了指密档末尾的名单,眼中满是恨意,“这上面的人,每一个都罪大恶极,都该千刀万剐!”
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