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檀木盒的棱角硌在掌心,沈少卿望着池边的皇帝,忽然明白李德全那句“陛下这几日总说头晕”的深意——哪是头晕,分明是心病。
“陛下早知臣会来?”沈少卿将木盒缓缓举过头顶,月光透过盒缝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极了遗诏上斑驳的墨迹。
皇帝没有接盒,只是转身走向莲台,手指抚过冰凉的石雕花瓣:“这莲台是先帝亲手督建的,他说,莲生淤泥而不染,最合帝王心术。”他忽然笑了,笑声里裹着寒意,“可他偏要把遗诏藏在这里,是算准了有朝一日,这池子会泡着皇家的血吗?”
沈少卿沉默不语。遗诏上的朱砂印鉴鲜红似血,与莲台基座渗出的水珠混在一起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“端王那逆子,以为勾结莲教就能翻案?”皇帝猛地转身,龙袍扫过水面,惊起一串涟漪,“他忘了,当年篡改遗诏的事,他也有份!”
沈少卿心头剧震。
“二十年前,先帝病重,端王还是三皇子,”皇帝的声音沉得像池底的淤泥,“他揣着毒酒去见先帝,想逼先帝改诏,是朕带兵闯进去拦了下来。先帝气绝前,抓着朕的手说‘传位’,没说传位给谁——这遗诏,是朕和端王各补了半段,他以为只有他记得?”
原来如此。所谓的“圣主”,从来都是两个心照不宣的共谋者。沈少卿忽然想起莲心药碾里的睡莲花粉,想起慧能临死前喊的“九处花开”——那不是指九个据点,而是指先帝的九个儿子,如今活着的,只剩眼前这位和被毒杀的端王。
“莲教为何帮他?”沈少卿追问。
“因为莲教初代教主,是先帝的废妃,”皇帝弯腰拾起片枯荷叶,慢悠悠撕碎,“当年先帝废了她,她就带着襁褓中的幼子入了教。那孩子,便是如今的莲教圣女。”
沈少卿脑中“嗡”的一声。他终于明白为何莲教令牌上总刻着并蒂莲——废妃与先帝,端王与当今圣上,圣女与……
“苏安!”他猛地回头,却见苏安站在池边,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衣角,正是那日在酒楼救下的少年。
“沈叔叔,”苏安的声音发颤,“我娘说,我是莲教圣女的儿子……”
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:“你娘是谁?”
“她叫莲影,去年病死了,”苏安从怀里掏出个银锁,上面刻着“九”字,“她说这是我爹给的,我爹……是先帝第九子?”
第九子!沈少卿想起账簿上那个被墨团盖住的名字,想起并蒂莲根茎里的虫洞——那不是虫洞,是人为刻的“九”字!
先帝第九子,竟是个从未出现在宗谱上的存在。
“当年先帝怕废妃报复,把刚出生的第九子偷偷送了出去,”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朕以为早就处理干净了……没想到,莲教竟养着他的血脉。”
此时,莲台突然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,基座缓缓转动,露出底下的暗格。暗格里没有金银,只有个青瓷瓶,瓶身缠着布条,上面绣着幅极小的地图,标注着京城九处莲池的位置。
“这是……莲教的祭坛分布图。”沈少卿拿起瓷瓶,布条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烁,“每处祭坛都种着并蒂莲,用活人血浇灌——”
话未说完,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李德全气喘吁吁地跑来,手里举着封信:“大人!边关急报,莲教余党勾结北狄,在九处莲池同时举事,说要……要血祭莲台!”
皇帝猛地看向沈少卿,眼中闪过决绝:“传朕旨意,禁军包围九处莲池!沈少卿,你带一队人去端王府莲池,那里是主祭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