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棂,在账册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带,照亮了纸页间密密麻麻的墨迹。沈少卿彻夜未眠,将那本行贿账册翻了三遍,目光一次次停留在“王通判”与“翰墨斋”的往来记录上。三年前处理他旧案的官员中,王通判正是负责审核“证人证词”的关键人物,如今看来,此人早已是官商勾结的老手。
“沈先生,有新发现!”捕头老李推门而入,脸上带着兴奋与凝重,“我们查到,苏晚晴退婚后并未离开苏州,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处尼庵里,法号‘了尘’!”
沈少卿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锐光:“尼庵?倒是个避世的好去处。”
“还有,”老李递过一张纸,“这是从苏晚晴旧居搜出的药方,上面的药材与三位秀才后颈伤口的毒素成分吻合,尤其是其中一味‘断魂草’,只有城西的百草堂上个月卖过一份,买主登记的名字是‘苏氏’。”
证据链正一点点收紧。沈少卿将药方折好收起:“去城外尼庵。”
尼庵坐落在七子山山腰,青瓦石墙隐在苍翠的松柏间,远远望去,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。住持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尼,听闻来意,双手合十道:“了尘确是在此修行,只是她近来身体不适,不便见客。”
“我们并非来为难她,”沈少卿语气平和,“只是想问问关于《晚晴诗集》的事。”
老尼迟疑片刻,终是领着他们往后院的禅房走去。禅房简陋,一桌一椅一榻,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花,正开得清雅。一个身着素色僧衣的女子背对着门,坐在蒲团上,身形纤细,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。
“了尘,有客人找。”老尼轻声道。
女子缓缓转身,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。虽荆钗布裙,却难掩眉眼间的清丽,只是那双眼睛,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,看向沈少卿时,没有丝毫波澜。
“沈先生想知道什么?”她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是久未说话。
“《晚晴诗集》的盗版,你可知晓?”沈少卿直视着她的眼睛。
苏晚晴低头抚了抚袖角:“身外之物,盗版与否,与我何干。”
“那三位秀才的死呢?”沈少卿步步紧逼,“他们手中都握着你诗集里的半页诗,而杀死他们的毒药,与你曾买过的药材吻合。”
苏晚晴的指尖猛地一颤,抬眸时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他们死有余辜!”
“哦?”沈少卿追问,“他们做了什么,让你如此恨他们?”
苏晚晴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沉默许久,才缓缓道出往事。去年她与周秀才定亲后,满心欢喜地筹备婚事,却不知三位秀才早已觊觎她的才名与家产,因求娶不成,便联合起来编造谣言,说她与书坊老板有染,还偷了周秀才的祖传玉佩。
“他们在茶楼里添油加醋,把我说得猪狗不如,”苏晚晴的声音发颤,眼中泛起泪光,“周家信以为真,当场退婚。我父亲气绝身亡,母亲一病不起,我……我成了苏州城的笑柄!”
她顿了顿,目光变得冰冷:“我去翰墨斋找刘老板理论,他却说只要我从了他,就帮我澄清谣言。那些秀才就在门外听着,还拍手起哄!”
“所以你就杀了他们?”老李忍不住问道。
“是又如何?”苏晚晴挺直脊背,“他们毁了我的一切,难道不该死?”
“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服毒?”沈少卿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半截银簪,样式古朴,簪头尖锐。
苏晚晴摸了摸银簪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我知道他们贪杯。前几日我扮作送茶的丫头,去了他们常聚的酒楼。他们见我落魄,又来调戏,我便借着敬酒的机会,用簪子在他们颈后刺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