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已深,李震仍坐在书房案前。烛火映着他手中的军演总结,纸页边缘已被手指磨出褶皱。他放下笔,目光落在窗外渐歇的雨痕上,片刻后转向立于门侧的李毅。
“骁儿今日练兵,不避风雨,很好。”他缓缓道,“可一支强军若无百姓支撑,终究是空中楼阁。”
李毅低首:“主上所言极是。”
“明日召集家人。”李震站起身,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,“新政推行至今,我们听将令、看战报、理钱粮,却少了一件事——听一听那些不穿甲胄的人怎么说。”
次日清晨,官邸议事厅内,五人齐聚。
李瑶手中捧着一叠刚整理好的文书,苏婉袖口还沾着昨夜巡诊时的药草灰迹,李骁披甲未卸,刚从军营赶来,李毅则静立门旁,目光扫过厅中每一个人。
李震开门见山:“从今日起,府衙设‘纳言箱’,凡百姓建言,不论长短粗细,一律收下,原样呈递。不得删、不得拦、不得笑。”
众人微怔。
李瑶最先反应过来:“父亲是要把民间声音变成治政依据?”
“正是。”李震点头,“骁儿能在泥地里练出一支铁军,我们为何不能在千头万绪中理出一条民路?”
苏婉轻声道:“医馆那边可以加一块‘言板’,由医助代录不识字者的口述。他们看病时最知疾苦,也最懂哪些事真正要紧。”
“好。”李震应下,“工坊、驿站、军哨,也都设投书处。边民戍卒常年守荒地,他们的想法,往往比朝堂推演更实在。”
李骁皱眉想了想:“但百姓不懂政令格式,写来的恐怕杂乱无章,甚至荒唐可笑。”
“那就分类。”李瑶翻开手中册子,“我拟了个框架——农桑、工造、赋税、律令、教化五大类,每条建议标注来源、可行性与潜在影响。哪怕十份里只有一条可用,也是收获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:“还可以让赵德他们协助初筛,既尊重本地经验,又能避免偏颇。”
李震看着她:“你亲自管?”
“我愿意。”李瑶语气坚定,“数据不会骗人,人心也不会。只要方法对,琐碎言语里也能淘出金子。”
数日后,第一波建言如潮水般涌来。
有老农用炭条在粗纸上画出引水渠图,说山后坡地年年旱,若能凿沟引溪,三季稻可变两熟;有脚夫提议在官道每隔三十里设换肩石台,减轻挑担劳力;更有市井小贩写道:“秤砣常被私改,不如铸铁尺量杆,立于市口,谁都能比。”
也有人写些离奇之语:“请天师驱蝗”“禁铁锅以防百姓煮饭造反”,引得几名幕僚低声嗤笑。
李瑶却命人一一登记,连涂鸦也不丢弃。她在灯下翻阅三昼夜,终于从一堆零散字句中抽出几条关键线索。
其一,一名乡匠提出烽燧传讯太慢,若在高岗间架设滑轮绳铃,遇敌拉索即可接力报警,比快马还快半日。此法后来被李骁转交工坊研究,成为边境预警系统雏形。
其二,某县商户匿名举报本地仓吏勾结牙行,虚报损耗、倒卖官粮。李瑶将信将疑,交由李毅暗查。三日后,那人带回账本一本、证人两名,当场揭发县丞贪墨实情。李震当即将其革职查办,并下令全国粮仓清账。
朝会上,他当众宣读那封匿名信:“此人不求赏,只望‘仓中有粮,民不饿’。昔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,今我开民之口,方知川中有金!”
消息传开,民间震动。
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投书。有的写得工整,有的满纸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