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透进药坊巷口,苏婉已站在防疫司门前。她将那支沾了尘灰的痘苗管放入冰匣,手指微顿,随即转身招呼医助清点器械。昨日还有四十余孩童接种,今日却只零星几人前来,巷口站着几个妇人,抱着孩子低声交谈,见她望来,立刻低头避开。
一名老妪拉着孙儿正要离开,苏婉快步上前:“阿婆,可是听到了什么话?”
老人迟疑片刻,才低声道:“街上传得厉害,说种了痘的孩子夜里会发抖,眼睛发红,像变了人……还有人家说,那布幡上的字是符咒,专收小孩魂魄。”
旁边一个汉子接口:“我兄弟媳妇昨儿去问过西市郎中,那人讲,这叫‘引毒入体’,三月内必生怪病,轻则瘫痪,重则成妖!”
苏婉眉头一紧,却未争辩,只道:“你们若不信我,可去看昨日接种的孩子。他们吃得好睡得香,无一人发热不止。我亲手施术,每一针都清清楚楚,何来妖邪之说?”
她说完,唤来三名昨日接种的孩童,请其父母当众查验身体。孩子们手臂上仅有细小划痕,精神饱满,其中一个还蹦跳着喊饿。围观者神色稍缓,但仍未有人上前登记。
“不是我不信你。”先前那汉子摇头,“可万一出事,谁担得起?官府能赔命吗?”
苏婉沉默片刻,抬眼看向人群:“我可以立下文书,若因种痘致病致死,由我苏婉一人承担罪责。但你们也要想清楚——不种痘,天花来了,谁能救你们?”
众人面面相觑,无人应声。最终,仍只有三户人家留下孩子完成接种。其余人陆续散去,脚步沉重,背影里满是犹豫。
午时刚过,李瑶快步穿过行宫长廊,手中握着一封密报。她在偏厅外停下,深吸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
赵德已在座,正翻阅一份账册。见她进来,抬头问道:“查清楚了?”
“查清了。”李瑶将密报摊开,“三日前,有匿名银票流入西市、城南一带的混混手中,每人十文钱,任务是散布‘种痘成妖’的流言。银票编号追踪至王晏府中一名账房副吏,此人昨夜已被我们盯上。”
赵德眉头皱起:“王晏……他竟如此不顾体面,亲自搅乱民心?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李瑶继续道,“昨晚我派密探潜入清风楼,听到王晏门客私下议论:‘太傅说了,只要百姓不敢近官署,新政便寸步难行。种痘是头一炮,务必打哑它。’”
赵德缓缓合上账册,语气凝重:“他是冲着新政根基来的。眼下律议堂刚设,士族本就观望,若此时民间大乱,寒门官员也会动摇。”
“所以不能等。”李瑶站起身,“必须立刻反击。”
两人一同前往密议厅。李震正在批阅奏章,听闻汇报后搁下笔,目光沉静。
“王晏这是想借百姓之口,把我们推上‘逆天改道’的风口浪尖。”他说,“一旦人心溃散,哪怕真相摆在眼前,也没人敢信。”
赵德谨慎开口:“若现在揭发他指使造谣,恐被反咬一口,说是构陷士族领袖。不如暂压消息,先稳住局面。”
“稳?”李瑶摇头,“谣言一日不清,接种就一日停滞。等下去,不是稳,是坐视瘟疫蔓延。而且——”她顿了顿,“越是遮掩,越显得我们心虚。”
李震没有立刻回应。他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城南方向飘动的布幡,良久才道:“百姓怕的是未知。我们讲医理,他们听不懂;我们说数据,他们看不见。真正能打动他们的,是活生生的人和事。”
“所以我建议。”李瑶取出另一份文书,“明日发布《防疫正闻录》,列出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