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,木桌上那封按着十个红指印的联名信已被阳光晒得微干。李瑶没有动它,只是抬手将袖口轻轻压住一角,防止风掀翻纸页。她转身朝身后几名青年点头:“你们都听见了,百姓愿意试新犁,也想送孩子上学。现在,该你们上场了。”
几名青年站直了身子。他们是江南学院第一批结业的学生,有曾被拒于私塾之外的农家子,也有顶着“女子不识字”偏见熬出头的姑娘。此刻他们穿着统一的青布短衫,胸前别着刻有学号的铜牌,手里捧着油纸包好的教具与图册。
第一位上前的是陈砚,柳河村秀才之子,如今在农政司任见习吏员。他走到晒谷场中央的石墩前,展开一张绘有节气耕作流程的图板,声音平稳:“各位乡亲,我爹教书三十年,可他说,这张图比他念的《齐民要术》还管用。”
几个老农抱着手臂站在外围,有人冷笑:“又是讲什么‘科学种田’?咱们祖祖辈辈这么种,也没饿死。”
陈砚不恼,指着图上一处标记道:“王五叔,您家那块坡地,三月初七翻土,是不是觉得土太松,苗根扎不住?”
王五一愣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因为那天您用了曲辕犁,但没算准墒情。”陈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,倒出几粒土渣,“这土捏不成团,说明缺水。早翻一天或晚两天,效果差一半。我们学堂里教的‘节气配土法’,就是帮您算这个。”
他当众演示如何用简易量尺测日照角度、判断最佳播种时间。围观人群渐渐安静下来。一名老汉蹲下身,照着图上的方法抓起一把土搓了搓,喃喃道:“怪不得我家那片地年年收成不稳……原来是时候没掐准。”
第二位上场的是林氏,原是士族旁支不受待见的庶女,现为女子工坊记账员。她请出一位常遭夫家克扣家用的妇人,请她在众人面前核对账目。
“每月纺纱十五匹,每匹换钱八十文,共一千二百文。”林氏执笔写下,“你丈夫说家用开销九百文,给你剩三百。可我问过市集价目,油盐柴米加药费,最多六百五十文。剩下五百五十文,去了哪里?”
那妇人瞪大眼:“他说……说是杂耗。”
“杂耗不该超过一成。”林氏翻开账本,“这是复式记账法,收支分列,一笔不落。您若学会,以后家里每笔进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台下几位妇人立刻围上来,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和炭笔。“姑娘,能不能教我们?”一人急切地问,“我家男人总说赚得少,可我看他衣裳月月新做……”
林氏点头:“明日就开始,村东头空屋改成了识字堂,每天辰时开课,不收钱。”
第三幕由李瑶亲自推动。她唤来张全,让他牵出自家耕牛。一名学子随即搬出拆解好的曲辕犁部件,在众人眼前熟练组装,讲解何处易损、如何保养、怎样调节深浅。
“这犁比旧式轻三斤,省一头牛力。”学子一边拧紧螺栓一边说,“学堂里专门练过百遍拆装,闭着眼都不会错。”
李瑶环视四周:“凡家中有孩童入学满一月者,可优先租赁此犁,免押金三个月。若连续两季亩产提升一成,官府补半价购入。”
人群中一阵骚动。一位老汉颤声问:“真能让娃去学堂?地里的活谁干?”
“十岁以上的娃,上午读书,下午回家帮忙。”李瑶答,“我们不要他们脱产,只要他们学会认字、算账、懂节气。将来犁坏了会修,租约敢骗人能查,粮价被人压也知道去哪告。”
话音未落,昨日那个送信的少年从村道狂奔而来,脸上通红:“李姑娘!隔壁李家湾、赵庄、刘屯的人都来了!他们带了横幅,说要合办识字班,请咱们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