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政事堂的案头,那本《民瘼实录》还摊开着,封皮边缘已被手指摩挲得微微翘起。李震坐在原位,一夜未归寝,只在天明前闭目片刻。他睁开眼时,目光扫过窗外南坊的方向,那里商旗招展,人声渐沸,新政带来的生机肉眼可见。
但这份热闹,压不住他心头沉坠的预感。
“宣李瑶、苏婉、李毅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穿透了清晨的静。
不多时三人入内。李瑶手中捧着一叠新整理的卷宗,面色微倦,显然也未安眠;苏婉袖口沾着药灰,刚从医馆赶来;李毅一身黑衣,脚步轻稳,脸上看不出情绪。
李震没等他们行礼便问:“市曹昨日报的那桩假药案,查清了?”
李瑶上前一步,将卷宗呈上:“不止一桩。三日内,共接十七起投诉——粮行掺砂,布匹染色冒充贡绸,药铺售假‘止血散’‘安神丸’,甚至有铁器铺卖薄刃刀具,刻着‘官监’字号。”
她顿了顿,“这些商户都持正规行牒,税银按时缴纳,坊正也无异常记录。可百姓手中的货,全是劣品。”
苏婉接过话:“昨夜医馆收治五人,症状相同:腹痛、呕血、神志昏沉。化验所服‘安神丸’,成分是石膏粉混黄土,加了一味致幻草药。若长期服用,肝腑会慢慢坏死。”
李震盯着那份诉状,指尖停在一条记录上——城东七岁幼童误服后夭折,母亲抱着尸身跪在市曹门口半日,无人受理。
他缓缓抬头:“我们刚让人学会认字防误药,就有人拿假药杀人?”
堂内无人应声。
“这不是生意。”李震声音低下去,“是冲着新政来的。”
李瑶点头:“我比对了二十家涉案商户的账目流水,手法一致——表面营收正常,实则资金通过三级中转,最终汇入三家空壳商号:‘丰源’‘通利’‘恒昌’。这三家名下无铺面、无仓储,却每月调拨大量现银。”
“查幕后?”李震问。
“查不到实名。”李瑶摇头,“但所有银票背书印章,都有一个暗记——一只倒置的葫芦。”
李震眼神一凝。
李毅这时开口:“我去看了现场。布庄、粮行、药铺,夜里都有马车出入,走的都是后巷。送货人戴黑巾,不说本地话,动作训练有素。我在一家绸缎庄后墙蹲守到三更,亲眼见一辆无牌马车卸下三十匹印有‘工部监制’标记的云锦——那种纹样,只有内库封存的旧料才有。”
“内库?”苏婉皱眉。
“没错。”李毅从怀中取出一张纸,“我让手下画了车牌纹样,比对了工部出库登记簿,近三个月并无此车通行记录。”
李震沉默片刻,转向李毅:“你带人查下去,我要知道这批货从哪来,谁在背后操盘。”
“是。”李毅抱拳,“但我不能用明面衙役。市曹里有人通风报信,前脚我去查账,后脚那家商户就换了账本。”
“准你动用暗部。”李震道,“调阅所有商户通信记录,盯住那三家空壳号的资金流向。若有阻挠,当场拘押,不必请示。”
李毅领命退下。
苏婉仍站着:“还有件事。我让医馆把所有假药样本留存,逐一化验。发现不止一种假药含微量慢性毒物——不是为了骗钱,是为了害人。尤其是那个‘安神丸’,连续服用半月以上,会引发心悸、幻觉,严重者猝死。”
李震缓缓站起身,走到沙盘前。帝都格局清晰呈现,南坊商市一片密集红点,象征繁荣。他的手指划过几处位置——正是那些被举报的店铺所在。
“百姓开始信我们了。”他低声说,“信我们能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