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毅站在拘所外,冷眼扫过被隔离的守卫。他刚下令更换所有看押流程,又命人将陈德安的尸身暂存冰窖,不得擅自移动。一名文书低声禀报:“大人,昨夜换岗的三人已录口供,均称未见异常。”
“那就再问一遍。”李毅声音不高,“从他们进门前在哪个茅房解手开始问起。”
他转身离去,脚步沉稳。清理才刚开始,但风向已经变了。
半个时辰后,李瑶在指挥所偏厅摊开一卷厚册,指尖轻点其中一行数据:“昨日流民返乡人数破三千,西州驿站已设临时粥棚七处。江南三郡女子学堂入学率较上月翻了两倍,药灵分支日均接诊百姓逾五百。”她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李震,“这是《民情汇要》第三版,各地回报都在印证一件事——新政落地了。”
李震没立刻回应。他手中握着一份密报,是北境传来的消息:铁木真遣使入关,请求重开互市,并愿送其子入帝都为质。这曾是多年不可想象的事。他将纸页轻轻放下,问:“百姓怎么看?”
“不止是活下来。”李瑶翻开另一页,“他们开始相信能活得更好。前日东巷有户人家分到了宅基凭证,孩子拿着那张纸跑遍整条街,逢人就说‘我家也有门牌号了’。”
苏婉这时走进来,身上还带着药堂的草木气息。“城南义医馆今早收治了六个发热病人,都是学堂学生。不是疫病,是春寒侵体。”她说着,唇角微扬,“可你知道最让我高兴的是什么?她们病了,第一反应不是烧香拜神,而是找医助领退热散。”
李震缓缓起身。他望向窗外,宫墙之外,市声隐隐传来。
当日下午,他换了便服,未带仪仗,只由苏婉陪着走出宫门。两人缓步穿行于西市街巷,眼前景象与数月前判若两地。原本塌损的屋舍大多修缮完毕,街边摆满了新摊,卖米面的、售布匹的、修农具的,吆喝声此起彼伏。几个孩童蹲在一处新砌的矮墙前,用炭条在地上抄写句子,见有人靠近,齐声念道:“人人生而平等,皆可求学、谋职、言政。”
“这是新编的启蒙文。”苏婉轻声道。
李震点头,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座正在扩建的院落。匾额尚未挂上,但已有百姓提着篮子陆续进门。
“那是女子学堂的新堂口。”苏婉说,“昨天还有老妇人送来一筐鸡蛋,说给教书先生补身子。我问她为何这般支持,她说,‘我女儿不识字,嫁人时连婚书都看不懂。我不想孙女也这样。’”
话音未落,一个卖菜的妇人忽然站直身子,盯着苏婉看了片刻,猛地扔下扁担,高喊:“是苏夫人!真的是她!”
人群顿时静了一瞬,随即涌动起来。十几人围拢上前,不是请愿,也不是拦路喊冤,而是争着说话。
“我男人去年断了腿,是您亲自上的夹板!”
“我闺女在学堂学会了算账,现在帮掌柜记账,月钱二两!”
“我家那块地,种的就是您发的耐旱麦种,今年收成翻了一番!”
苏婉一一应答,语气平和。有人想跪,她伸手扶住,力道不大,却坚定。李震站在几步之外,没有出声。他看着那些伸过来的手、涨红的脸、眼里闪动的光,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些。这不是畏惧权力的眼神,也不是乞求施舍的目光,而是……认同。
回宫途中,马车行至东华桥,前方传来喧闹。一队粮车正缓缓驶过,车上插着官府标记,押运的差役穿着新制的青褐短袍,胸前绣着“仓司”二字。桥头立着一块木牌,写着本月米价:每斗三十文,较乱时低了六成。一位拄拐的老者听完差役宣读减税告示,怔怔站了许久,忽然朝宫城方向拱手作揖,老泪纵横。
李震掀开车帘,静静看着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