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灯重新燃起时,火苗比先前稳了许多。李震坐在案前,指尖轻抚过那页被血浸染的户籍册,墨迹与血痕交叠,像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。他没有再看沙盘,也不再翻动任何文书。一夜未眠,但眼神里没有倦意,只有一种沉到底的清明。
天刚亮,议事厅的门便被推开。李骁大步进来,铠甲未卸,靴底带进几粒沙石。他站在下首,没说话,只等父亲开口。
李瑶随后而入,手里捧着一叠密报,纸页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。她将东西放在桌上,动作轻而准。李毅跟在最后,站在门侧,手搭在腰间刀柄上,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。
“昨夜的事,到此为止。”李震起身,声音不高,却压住了厅内所有细微声响,“命运之网已启,但它不是让我们乱动的凭仗,而是看清时局的眼睛。”
李瑶抬眼:“您打算怎么用它?”
“不用。”他说,“只守。只等。”
厅内一时静了下来。
李骁皱眉:“就这么看着?京城那边……”
“我们不动手。”李震打断他,“毒是别人下的,乱是别人起的。我们要做的,是让天下人看清谁在害民,谁在护民。三年为期,我不急。”
李瑶低头翻报:“豫州人口昨夜破百万,粮仓存粮够全境吃两年。医馆建到最偏的山沟,去年冬天零饿死。灵米亩产翻三倍,百姓婚嫁都抢着要‘李侯赐田’的文书当彩头。”
她顿了顿,抬眼:“这不是靠运气,是十年一步没走错的结果。现在连楚南那边,孩子都会背《新律启蒙》了。”
李骁冷笑一声:“可还有人说我们僭越。前日我巡城,听见几个老学究在茶楼议论,说‘李氏无诏自立,早晚遭天谴’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说。”李震淡淡道,“十年前我们躲在破庙里啃干饼时,没人替我们喊冤。今天有人不服,说明我们真的站起来了。”
李毅终于开口:“我已调三十人进京,扮作商贩驿夫,盯住曹瑾、御膳监和太医院。不接触,不传话,只记动向。每七日一报,走暗渠专线。”
“好。”李震点头,“记住,不准动手,不准泄密。哪怕他们当面下毒,我们也只看着。等证据浮出水面,再出手,才叫名正言顺。”
李瑶补充:“我已经建好‘文驿暗流’系统,洛阳往来文书全部截录,用双轨密码加密归档。只要有人动笔写密令,三天内就能到我手上。”
李震看了她一眼:“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。”她嘴角微动,“我只是在算账。算清楚每一笔粮、每一条命、每一次人心的转向。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兵器。”
议事散后,李震没回书房。他带着全家出了府,一路登上了州城南门楼。
城楼下,早市正盛。贩夫走卒穿梭如流,车马载着新米、铁器、布匹进出城门。街角医棚前排着长队,穿青布衫的医官正给一个老农包扎脚伤。远处学堂里传来孩童齐声诵读:“民为邦本,食为政先……”
李骁站在城垛边,望着这一切,忽然低声说:“以前打仗,总想着攻下一座城就是赢了。现在才知道,真正的赢,是让人愿意在这座城里活着。”
苏婉不知何时也上了城楼,手里提着个药篮,是刚去医棚巡诊回来。她走到李震身边,没说话,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。
他转头看她。
“我们始终与百姓同在。”她轻声说,“这才是你最怕丢的东西,对不对?”
李震没答,但手指收紧了些。
李瑶站在稍远些的地方,望着城外阡陌纵横的田地。去年还荒着的坡地,如今种满了灵麦,绿浪一直翻到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