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盖掀开,米香冲天。那香气浓得像实体,顺着街巷钻进每户人家。有妇人抱着空碗跑来,有老者拄拐而来,有孩子踮脚张望。
李震盛了一碗,递给老汉。老汉双手接了,手还在抖,但没让米洒出来。
他吃了一大口,烫得直哈气,却不停。咽下后,他忽然跪下,额头磕在地上。
“活命的米……是活命的米啊……”
第二个人跪下,第三个,第十个。转眼间,广场上千人伏地。
“李侯活我们全家!”
“苏大夫活我们全家!”
哭声、喊声混成一片。有人掏出香烛点燃,有人撕下衣角写“恩”字贴在胸口。
王焕靠着墙,慢慢滑坐在地。他官帽歪了,被人群挤得滚进泥里,有人一脚踩过,没人捡。
李骁这时带人来了。三十名骑兵,甲未卸,刀在鞘,列在广场四角。他们没动,只是站着。马蹄踩地,发出闷响,像在打鼓。
王焕抬头看李骁,嘴唇动了动,像想求饶。李骁没看他,目光扫过人群,落在父亲身上。
李震爬上高台,双手下压。
人群渐渐安静。
“我不是神。”他说,“我是李震。我饿过,我病过,我怕过。这米不是我给的,是我们一起活出来的。”
他停了停:“从今天起,每户发十斤种子。秋收后,还三成。多的,全是你们的。”
台下有人喊:“三成?太多了!还一成够了!”
“还五斗也够!”
李震摇头:“三成,不多。我要你们富,不是要你们还债。”
他抬手:“设立秋收监督会。每村推一人,管种子发放,管回收登记。官吏不得插手。谁插手,百姓可当场拿下,送府问罪。”
台下一片应和。
李瑶这时走到王焕面前。她没带兵,没带吏,只一个人站着。
“王通判。”她说,“你还有两个选择。一是自请辞官,回乡养老,我保你性命。二是等御史来查,抄家、流放、株连。”
王焕抬头,眼神空了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”
“你输了。”李瑶说,“不是输给我,是输给他们。”
她指了指跪着的百姓。
“他们不再信你了。”
王焕忽然笑了,笑声干涩。他挣扎着站起来,想整理官服,却发现袖口破了。他抬手,想去扶帽子,才想起它已在泥里。
他踉跄走了两步,被人撞倒。没人扶他。他爬起来,一步步往衙门走,背影佝偻,像老了二十岁。
李震看着他走远,转身对李瑶低语:“账本留一份在府库,另一份,烧了。”
李瑶点头。
苏婉这时走上来,手里拿着一碗米汤。她递给李震。
“喝点。”
李震接过,一口气喝完。碗递回去时,他手指在碗沿擦了一下,留下一道浅痕。
苏婉接过碗,没说话。她知道他手心出汗了。
远处,一面新旗升起,是百姓连夜赶制的,红布黑字:“活命之恩”。
风吹着,旗面鼓动,像心跳。
李瑶站在台阶边缘,看着人群散去。有人领了种子,紧紧抱在怀里,像护着孩子。有个老妇人舍不得走,蹲在锅边,用手刮着锅底剩的饭糊,塞进嘴里。
李瑶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,放在石阶上。那是她从疫村收来的,沾过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