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轮子碾过豫州城门的石阶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李震靠在车厢壁上,左臂缠着布条,血已经止住,但每一次颠簸都让伤口扯出一阵钝痛。他没闭眼,也没说话,只是盯着车帘外飞速后退的街景。街边的铺子亮着灯,百姓来往如常,没人知道昨夜京城驿站外挂着三具尸体,也没人知道东厂的刀曾贴着他的喉咙划过。
车停在州府衙门前,他推门下车,脚步没往家走,直接进了大堂。
赵德迎上来,刚要行礼,被他抬手拦住。“别客套了,有件事比命还急。”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,摊在案上。纸上画着几条粗线,标着“井位”“水脉”“土层深浅”,字迹潦草却清晰。“三月之内,豫州无雨。井要挖到十五丈以下,才能见活水。”
赵德盯着图,眉头越皱越紧。“都督,现在动工,百姓会问为什么。天还没旱,官府先征劳力,怕是要惹怨。”
“等天旱了再动,人就渴死了。”李震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像钉进木头,“去年瘟疫,我们靠什么活下来的?不是等朝廷发药,是自己烧病尸、挖沟渠、种牛痘。现在也一样——不能等天落下第一滴雨才想起打井。”
赵德沉默片刻,抬头:“可工具有限,匠人也不够。”
“军械坊调五十个工匠,十日内轮换支援。工具不够,就用铁锹、锄头、扁担,人手一把。我还要你立刻传令下去,每村至少三口深井,官府出粮补工,每日一升米,老弱妇孺也算工。”
赵德记下,又问:“种子呢?浅土干得快,普通粟米撑不过一个月。”
“有耐旱种。”李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,倒出几粒灰褐色的谷子,“这是新种,根能扎到两丈深,一粒可收半斗。全州三百二十七村,每户发三升,由苏婉带队,逐村讲解怎么种、怎么浇、怎么防虫。”
赵德接过种子,指尖搓了搓,抬头:“这……从哪来的?”
“别问来源。”李震收回布袋,“只管发下去。三天内,我要看到第一口井开凿。”
赵德不再多言,抱起图纸快步出门。
李震站在原地,缓了口气。他没回后堂,也没去换药,只是坐在案前,提笔写下三道命令:一调粮仓存粮公示明细,二设抗旱功簿登记出力者,三令李瑶即刻整理运输路线,确保井具分发不滞。
天刚亮,州府广场已聚了上千人。
李震站上高台,底下是各村里正、乡老、青壮,还有不少妇人抱着孩子挤在前头。他没穿官服,只着一件深色短袍,左臂的布条露在袖外,血迹已变暗。
“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。”他开口,“天还蓝着,河还有水,官府突然说要打井、发新种,是不是折腾?”
台下有人低声议论。
“我告诉你们为什么。”他声音抬高,“去年瘟疫,是谁活下来了?是听官府话、烧病尸、喝煮过水的人。是谁死了?是信巫医、喝生水、躲着不打牛痘的。活路从来不是天上掉的,是人一锹一铲挖出来的。”
他顿了顿,扫视人群:“现在,我告诉你们——三个月后,天上不会再下雨。河会干,井会枯,孩子会哭着要水喝。但我们能提前准备。每村三口深井,官府出工具、补工粮;耐旱粟种,免费发;凡出力者,记入抗旱功簿,秋后优先授田。”
台下安静了一瞬。
一个老农挤出来,嗓门粗:“都督,深井真能出水?要是挖到十丈还是干土,岂不是白费力气?”
“十五丈。”李震答,“我已经派人勘过地脉。第一口井就在城南柳树村,今日午时开凿,我亲自盯着。出水那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