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头铜铃余震未息,李瑶已将快驿文书抽出,纸面朱批赫然写着“水利拨款事涉冗支,暂准驳回”。她指尖轻点纸角,将文书翻转置于灯下,背面一行小字显露——“青牛县亩税不足三钱,何言兴工?”
李震立于案前,目光扫过那行字,未语。他缓步至墙侧,取下悬挂的青牛县舆图,指尖沿河渠走向划过,停在干涸的白石涧。“他们要我们争,”他说,“我们偏不争。”
赵德立于门侧,袖中手紧攥一份草稿。李震转头:“赋税策再改,剔去‘新政’‘改制’字样,只留三组数:亩产石数、实缴税银、仓储周转月数。附两年实测,以‘地方治理参详’为名,递入御史台。”
“若他们仍视作求援?”赵德问。
“那就不是递策,是亮底。”李震道,“让他们看清,我们不求活路,我们有活法。”
三日后,周御史府邸书房,烛火微晃。他手中握着那份《赋税平衡策》,纸面无批注,唯有三处指痕压在数据旁。他将纸页翻覆,背面空白,却似有千钧之重。
“青牛县去年亩产一石七斗,税负不过二钱八分,仓储周转仅四月余。”他低声自语,“我治下三县,亩产不过一石二,税银四钱起征,仓廪常空半年……”
他提笔欲批,终又搁下。良久,唤来书童:“取我名帖,送至城南赵府,言有旧同年之谊,欲论地方实务。”
同一时刻,洛阳东市药铺前,四名青衣女子立于檐下。为首者捧一药匣,匣面无纹,唯角落刻一细小“苏”字。她们未入太医院,先至市集,在布告栏前张贴《抗瘟清络散施药录》,列三百零七例疫症救治明细,注明“药方无偿献于朝廷,愿共济苍生”。
百姓围聚抄录,士林子弟亦有驻足。消息传入沈府,沈御史之妹卧病经年,寒症缠身,药石无灵。她听婢女念及“清络散三剂退热,七日止咳”,眼中微光闪动。
当夜,崔氏旧宅偏院,一名女医悄然入内。她不开药方,先诊脉,后取针,三日施治,寒症渐缓。第四日晨,沈御史亲至厢房,见妹妹能起身饮粥,手抚药匣,久久不语。
次日,他亲书手札,遣人送往城南:“李氏所行,非仅为政,实为仁道。善政者利民,善术者救人,二者兼备,岂是独利之徒?”
李瑶在密室调出陶制信管,内蜡封密文遇水显字:“周、沈已有松动,柳仍迟疑。”她将情报录入“乾坤万象匣”,启动静音节点网,信号无声穿行驿道,三十里一接,直抵洛阳。
李震阅罢,召李晨:“静音节点可否反向追踪?”
“可。”李晨答,“但需三日布线,且不可强启,恐扰龙脉。”
“不必追踪。”李震道,“只需确认他们是否在听。”
他提笔拟令:“将《赋税平衡策》第三版抄录十份,不署名,不钤印,张贴洛阳东市、南市、学宫外三日,任人传抄。”
消息传出,士林哗然。有学子逐字抄录,比对各州税制,惊觉青牛模式竟可减税增储;有老吏反复推演,发现若推行此策,三州五年内可省冗费百万两。
柳御史坐于书房,手中捏着一份抄本,指节发白。他知此举已触曹瑾之忌。前日,内廷查其家族田产账册,虽未寻出纰漏,但威慑之意已明。
“若署名,必遭构陷。”他对心腹幕僚道,“若不署名,又如何立信?”
幕僚低语:“可签‘共治约议’,不立盟,不结党,仅约政见相扶、危难互援。”
柳御史沉吟良久,终于点头。
城南别院,夜雨初歇。赵德立于院中,见三辆马车依次停驻。周御史、沈御史、柳御史先后下车,皆着便服,无随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