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震将指尖从地图上挪开,指节在东阳乡的边界轻轻划过,留下一道浅白的压痕。他未再言语,只将案头那页《扩张备要》重新展开,墨迹已干,字句如钉。
次日清晨,城主府议事厅内炭火初燃,火舌舔着铜盆边缘,映得案面微亮。李震将文书逐一摊开,召来苏婉、李瑶、李骁与李毅。他先取过《工坊运行日志》,翻至产能统计页,抬眼道:“锻锤已稳,铁料回炉率压至两成五,三月内可再出千具农具。宁远之基,暂无动摇之虞。”
李骁立于侧,手按刀柄,目光直视:“既如此,何不趁势而进?东阳已乱,百姓无主,我军一至,自可立规建坊,何须迂回试探?”
李震未答,只将昨夜密报推至案中——那封记录东阳粮仓失火、木箱流入的文书。他道:“火非我放,箱却属实。百姓见‘宁远工坊’四字,便以为是征役前兆。我们尚未踏足,人心已疑。若此时强入,纵立百座工坊,也不过是另一支‘官军’。”
李瑶取出一卷布帛,铺于案上,是她连夜绘制的“三榜制”推行图式。她道:“东阳若拒,非因新政无用,而在不信其恒。我们必须让利先行,且不设门槛。”
苏婉点头:“我愿亲往。带医官五人,肥田粉二十担,锄具百具。不设官棚,不立衙署,只以诊疗换信任。”
一、苏婉领“东阳协作组”程,驻村不驻衙;
二、李瑶拟“物资换劳力”示无摊派、无追偿;
三、李骁率军护送至东阳边界,扎营三日即返,不得干预民事。
李瑶随即取出印信与工分簿,开始拟定契约格式。她将“自愿交木换具”列为首条,末尾加注:“此契一式两份,百姓执红联,我方存黑底,三日后公开焚毁。”她抬头道:“焚契非为作态,而是让百姓知——我们不记债,也不留柄。”
李骁皱眉:“若有人拿了锄具便走,不交木材,又当如何?”
“那就让他拿走。”李瑶平静道,“五十具锄,换不来信任,也压不住流言。但若有一人用后言好,消息便能传开。我们赌的不是人人守约,而是口碑能活。”
苏婉收拾药箱时,李毅悄然递来一份薄纸。她展开一看,是昨夜查明的焚仓真相——三户士绅互告私贩官粮,争执中引燃柴堆,与李氏毫无关联。李毅道:“已录供词,附有里正画押。可作公示之用。”
苏婉将纸折好,放入药匣夹层。
三日后,东阳乡口,古槐树下。
苏婉未着官服,只穿素青布裙,背药箱而立。五名医官分立两侧,抬出两张木案,一摆药具,一列农具。李瑶随后登台,命人竖起三块木板,分别题为“观苗榜”“工分榜”“民心榜”。
围观百姓渐聚,却无一人上前。
李瑶先揭“观苗榜”——宁远田亩对比图赫然在目:左田枯黄稀疏,右田麦苗齐整油绿,标注“同种同土,左未施粉,右施宁远肥田粉三钱”。她不言功效,只请两名孩童持尺丈量,当场报数。
接着揭“工分榜”
“交松木一车,换锄具两具、肥田粉半袋;
交石灰十石,换犁面一副、识字课三日名额;
所有物资,当场验货,当场发放,不记名,不追责。”
最后揭“民心榜”——空白纸页,仅书一行字:“三月后,此榜由尔等填字。”
人群骚动,却仍无人应。
李毅悄然退至树后,取出早已备好的供词文书,命人张贴于村口公告栏。标题仅八字:“东阳焚仓,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