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乳白色的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整个李家坳,尚未散去。王二早已静静地立在院门口,肩头还沾着晶莹的夜露,那夜露在微光下闪烁着,仿佛是夜的馈赠。他身后跟着十来个人,男女老少皆有,他们衣衫破旧,补丁摞着补丁,脚步虚浮,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,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。
李震从屋内缓缓走出,此时,他正好瞧见苏婉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一个孩子手中。那孩子瘦骨嶙峋,双手捧着碗,手抖得几乎端不住,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。王二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,低声说道:“这些人都是从西岭逃出来的,听说这儿有盐换粮,就跟着我来了。”
李震没有立即说话,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院中石台前站定。此时,李骁从灶后费力地搬出铁锅,锅底残留的盐霜在微光下泛着灰白,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。他将锅小心翼翼地置于台面,又取来一包粗盐,当众倒出半勺,雪粒似的颗粒在铁皮上堆成小丘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“盐,能活人。”李震开口,声音不高,却如洪钟般压住了人群的低语。“昨夜王二之子命悬一线,一碗盐汤就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你们当中,谁家孩子饿得走不动路,谁家老人腿脚抽筋,我都清楚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炬,扫过众人:“你们来,是信我们;要是想走,我绝不阻拦。但进了这院门,就得守一条规矩——不卖身,不纳妾,不强劳。在这里,有饭吃,有工分,还能有盐换。”
人群安静了一瞬。一个老农往前半步,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谨慎,盯着墙上那片炭笔字迹,眯着眼仔细辨认:“工分……怎么算?”
李瑶从屋角取来树皮簿,她动作熟练地翻至第一页,然后举起炭笔在墙上划出横线,认真地说道:“劈柴一捆,一分;挑水一担,一分;护院一夜,两分。病了不扣,伤了另补。每十分,可换半斤盐,或三碗米。”
“还要算账?”有人低声嘀咕,眼中满是疑惑,“东家还跟咱们算账?”
王二忽地站出,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草纸,展开后是一片歪斜的记号。他指着上面几道刻痕,脸上带着一丝自豪:“我昨日记了:守夜两工,背柴三工,共五分。今早兑了米半碗,盐一撮。”说着,他举起手中粗陶碗,碗底还沾着几粒米渣,“你们看,一分不少。”
人群顿时骚动起来。一个汉子瞪大眼,满脸惊讶:“你也记?”
“官人也记。”李震抬手一指李骁。李骁当即扛起一捆柴,他咬着牙,迈着坚定的步伐从院这头走到那头,放下后大声报:“柴一捆,工分一。”李瑶迅速执笔在簿上划下一笔,随即从盐罐中舀出一小撮盐,倒入他手中。
“官人也流汗,也吃盐。”李震道,“那为何不记?”
那汉子愣住,他低头看着自己裂口的手掌,手掌上的血痕清晰可见,又望向墙上的工分表,喉头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没再说话。
日头渐高,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散尽。李震命李骁带人去后山拾柴,王二主动请缨带队。临行前,他回头看了眼屋门,见苏婉正一脸心疼地蹲着为一个发烧的孩子擦额,便默默将肩上麻绳紧了紧,仿佛是给自己增添一份力量,然后转身领人入林。
院中只剩李震、李瑶与几个妇人。李瑶翻动工分簿,她的眼神突然一亮,在角落画了个符号——“⊕”,又低声对李震说:“王二这人可信,还有三人,昨夜说话不躲闪,眼神稳。可以先教他们识数。”
李震微微点头:“明日开始,每人发一支炭笔,一张草纸。学不会的,不罚;学会的,多记一分。”
午后,王二带着众人带回两只野兔,皮已剥净,肉堆在木盘上,散发着淡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