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猫的靴底沾着泥,撞开议事厅的门。他喘着气,将一封湿透的信递到李骁面前。信封角印着一枚暗红火漆,裂开的纹路像干涸的血。
李骁拆信时,指节蹭到火漆残屑,微微发涩。他扫完内容,抬眼看向校场方向。投石机静立在空地,主臂斜指夜空,底座铁楔深陷夯土,像扎进地里的钉。
他转身大步走向李震的书房,途中遇见赵武从铁匠铺出来,袖口还沾着油灰。李骁把信递过去:“邻县被围,外寨已破,守军撑不过明日。”
赵武看完,眉头一拧:“咱们的投石机才试过三回,真能上阵?”
“不是能不能,是必须上。”李骁声音压得低,“昨夜山猫带人巡到柳林坡,发现三具尸体,都是邻县逃出来的百姓。一个老汉临死前说,土匪用的是带火的箭。”
赵武沉默片刻,点头:“我这就带人拆机,轮轴包铁皮,防陷泥。”
李骁继续往前走。推开书房门时,李震正低头翻看账册,李瑶坐在侧案前整理文书,赵德立于窗边,手里捏着一支未点燃的炭笔。
“父亲。”李骁将信放在案上,“邻县求援,贼势已压至县衙门前。”
李震没抬头,手指在账册某行停住:“伤亡多少?”
“守军折损六成,百姓困于衙署,无粮无箭。若明日午时无援,城必破。”
李震合上账册,抬眼看向李瑶:“我们若出兵,青牛防务如何?”
李瑶立即回应:“可留三十护卫守城,调五十人随行。骑兵十人先行,步兵护送器械。投石机两架,按校场记录配置,沙包换实心石弹。”
赵德插话:“救邻即护己。贼若得县,必蓄势南下,届时我县侧翼全露。且此战若成,可立威于四境。”
李震目光转向赵武:“器械能连夜运出?”
“能。”赵武道,“轮轴已加铁皮,拆卸后可分段搬运。若遇深泥,人力扛架亦可行。”
李震站起身,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,手指划过青牛与邻县之间的山路:“三日往返,不得恋战。破贼即返,不驻兵,不接管。”
“明白。”李骁抱拳,“我亲自带队。”
“带上那把刀。”李震说。
李骁一怔。
“挂在马厩门楣上的那把。”李震目光未移,“让它出城一次。”
李骁沉默片刻,点头退出。
半个时辰后,校场灯火通明。五十名护卫列队完毕,铠甲轻响,刀柄统一朝右。赵武亲自检查两架投石机,主臂夹板加固,牛筋浸油七日,拉绳末端系铁环,握感沉实。
李骁骑黑马立于队前,左腰佩刀——正是那把曾插在靶阵中的旧刃。他抬手一挥:“出发。”
队伍出城时,雨已落下。山路泥泞,车轮数次陷进沟壑。赵武下令拆机,木架、臂杆、底座分装三车,由二十名壮汉肩扛手抬。
李骁率十骑先行,冒雨疾驰。雨水顺甲片流下,滴在马颈,溅起细小水花。他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,掌心残留的木屑已被雨水泡软,却未擦拭。
黎明前,十骑抵邻县南门。城头守军起初不敢开城,直至李骁亮出青牛令旗,才放下吊篮。他率先攀绳而上,落地时靴底打滑,膝盖微曲,稳住身形。
守将迎上来,满脸烟灰:“贼在北坡扎营,千余人,云梯已架上城楼。我们箭尽,石块也用光了。”
“投石机何时到?”李骁问。
“快了,探子说离城十里。”
“等不了。”李骁转身,“传令,把城中所有六十斤以上的石块集中,装沙包,准备发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