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放晴,晨阳从高阔如洗的碧空洒下来,斜斜照入冰裂纹镶嵌五色琉璃的绮窗。
剔透的琉璃将刺目的金色日光,蜕变成柔和的光线,投射在程芳浓藕荷色裙裾旁的金砖上,五彩斑斓。
深阔幽凉的华殿,变得温暖。
绚丽的光线,悄无声息驱散她心间沉积多日的阴霾,程芳浓心情不自觉变好。
大婚当日的惊变,让她着相了,才苦了自己这么些时日。
此刻想想,这皇后不是她抢着做的,与侍卫欢好也不是她谋求的,便是出了天大的错,错的也不是她,她为何要任由自己被痛苦蚕食?
算算时日,皇帝大抵活不过年关。
姑姑是太后,父亲权倾朝野,皇帝虽忌惮他们,恨他们,却撼动不了他们分毫,一时也不能杀了她。
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?
皇帝无情无义,她又犯不着为皇帝守贞。
不与侍卫生个孩子,继承他的皇位,便算她良善了。
只要与侍卫欢好的事,不暴露,她在宫里也能过得很好。
想明白这些,程芳浓便不再为接下来的日子焦心。
她接过望春递来的小银匙,连银匙柄端悬坠的折枝金桂,也觉可爱。
优雅地抬指拨动一下,才笑眼弯弯品尝姑母送的血燕。
忽略姑母的目的,这血燕品相、味道还不错,且能调养身子,她踏踏实实享用便是。
姑母不爱她,皇帝不爱她,她便自己爱自己。
她唇角含笑吃着血燕,只当捧着书卷,坐在一旁等她的皇帝不存在。
是以,她并未留意到皇帝的目光。
皇帝坐在塞了软枕的圈椅中,微微眯起眼,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她。
吃着补身助孕的东西,她是怎么甘之如饴,笑得出来的?
她变得不一样了,从昨夜开始。
那次故意让她见到程玘,父女二人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,姜远暗中盯着,也没见有人往紫宸宫里递消息。
皇帝思来想去,也想不通她转变的缘由。
凝着她唇畔浅笑,对她越发好奇。
自入宫来,甚少见到她笑,水眸里时常噙着泪,凝着哀愁,濛濛堪怜。
这会子,整个人好似外头被晴光涤洗的宫苑,变得鲜灵、耀眼。
不得不说,她的变化,叫人惊艳。
待她吃好,皇帝扬扬手,刘全寿便躬身退下,去偏殿请胡太医过来。
胡太医照例为二人诊脉,先替皇帝诊视,说了些程芳浓几乎能背下来的套话。
听得出,就是靠药吊着命。
再到程芳浓自己,溪云拿着丝帕,本该过来替她搭在腕间,可这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,竟站着不动,双眼木呆呆的,在失神。
早上伺候盥洗也是,素来最了解她的溪云,竟还不及望春伶俐。
程芳浓眼皮蓦地一跳,夜里她与侍卫的事,该不会被溪云察觉了吧?
她悄然攥攥指骨,将令她心惊肉跳的猜测暂且压下去。
倒是望春伶俐,另拿了条丝帕,替溪云为她搭上。
依旧平安无事,未诊出喜脉,看来皇帝日日给她吃的避子药极为管用,程芳浓眉梢不自觉流露出喜色。
有人欢喜,亦有人愁,望春听到胡太医的话,顿时愁得比溪云还萎靡。
明明帝后恩爱非常,日日如胶似漆,怎么就怀不上呢?
该不会是皇帝吃多了药,不行?
这可不好,若皇后娘娘一直怀不上,她在这儿不就白干了?太后不高兴,她回去别说做大宫女,不被罚就不错了!
望春急得很,悄然退到宫婢们后头不起眼的地方去,她得溜去慈安宫一趟。
程芳浓的身子养好了些,补药的配方、剂量,胡太医做了些改动。
左右这些药就是幌子,她日日喝着的又不是补药,是避子药呢,程芳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