呕的食物维持着生命。
每一次进食,对言卿而言都是一场精神上的凌迟。她变得越发沉默,眼神时常空洞地望着某处,只有在傅妄烬靠近时,会下意识地瑟缩。
她依然依赖他,依然是他唯一的眼睛。但某种纯粹的东西,在他们之间碎裂了。她看他的眼神里,除了依赖和信任,还掺杂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一丝……疏离。
傅妄烬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。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更加沉默,那双血红的眼睛里,偶尔会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近乎痛楚的神色。
直到……那场决定性的爆炸来临。
病房内,言卿猛地睁开眼,泪水汹涌而出。
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那段被强行喂食血肉的记忆带来的生理性恶心和心理性恐惧,甚至超过了迷宫本身带来的冲击。
“你……你逼我……吃了……”
言卿语无伦次,泪水涟涟,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绝望中崩溃的九岁女孩。
傅妄烬紧紧抱住她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骨血里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“是。我逼你的。”他承认得干脆利落,没有任何辩解。“那时候,我没有别的办法让你活下去。就算你恨我,怨我,把我当成怪物……我也必须那么做。”
那段共食“怪物”的经历,不仅是她无法磨灭的创伤,同样也是烙在他灵魂上的印记。
言卿反手死死抱住他,将脸埋在他胸前,嚎啕大哭。
他不是残忍,他只是用最直接、最残酷的方式,在死神手中抢夺她的生命。
他为了她,率先跨过了那条人性与生存的界限,背负起了更沉重的罪孽感。
原来他们的羁绊,始于那么早的黑暗岁月。
原来她欠他的,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多。
原来他那些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和掌控欲,其根源,早在那个两人相依为命、朝不保夕的迷宫里,就已种下。
他不是突然闯入她世界的暴君。
他是在她生命最脆弱的时刻,与她共享过生死、彼此唯一的救赎。
她想起来了。
全部想起来了。
那段被封印的、属于小女孩的记忆,连同所有细节、所有情感,如同决堤的洪水,彻底回归。
“之后……”
言卿的声音沙哑破碎,看向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,眼神复杂无比的傅妄烬,
“我被送进了医院,醒来后,关于迷宫、关于你的一切,都被梁伯伯封印了……我只记得被绑架,记得找到了哥哥,其他的,全都变成了一个模糊的‘噩梦’。”
她颤抖着伸出手,轻轻抚上他的脸颊,指尖划过他如今完好、却曾一片血红的眼睛。
“你的眼睛……后来……”
傅妄烬握住她的手,贴在自己脸上,声音低沉:
“出来之后,慢慢恢复了。那段时间的失明,是药物和极端环境造成的暂时性损伤。”
四目相对,无数未竟之言在目光中交汇。
“傅妄烬……”言卿哽咽着,叫出他完整的名字。“原来……我们认识得那么早。”
跨越了漫长时光,终于找回失落的记忆,混杂着痛楚与庆幸的释然。
傅妄烬俯下身,额头轻轻抵住她的,闭上眼,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。
“是。”
他哑声回答,手臂收紧,将她牢牢圈在怀中,如同迷宫里无数个彼此取暖的夜晚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