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了,唐荔不无绝望地想。
她还没告诉裴秀秀的是:客运公司请了她师傅出马。派人潜入对手阵营正是师傅惯用的手法。
唐荔望向父亲,只见他两眼望着天花板,嗫嚅着唇思考着什么,却久久没能发出一个音符。
过了好一会,父亲与脑神经传导的抗争才告一段落,终于嚅出了几个字:
“快、喝尿……”
唐荔没辄了。
唐召业从病发那天开始就失去了语言能力,尤其名词总是乱搭,对不上号,人和名也分不清。这辈子再也没法跟老友唠嗑了。
唐荔不知道他会不会孤独,也许还损失了一些感知能力,这段时间好象也没见他发过火或者难过过,也不再跟母亲争辩较劲了。
现在唐荔也不想跟母亲较劲了,她认栽了,即便小李是师傅派过来打探的,她也认了。
过去几十年母亲总是争辩不过父亲,而自己也争辩不过母亲,或许正因为这样,她才会走上律师这条路。
唯有法庭上,她能够赢一次。
唐荔实在想不出唐召业想表达什么,只好问裴秀秀:“妈,爸穿纸尿裤了吗?是不是要尿了。”
裴秀秀端着一碗热汤走来:“他是想叫你喝汤,刚给他喝汤也说喝尿了。”
吃完饭后,唐荔跟裴秀秀合力把家里收拾了一番,将楼道上剩馀的氧气机一台台搬上来叠成一根柱子。
但不管两人怎么收拾家里看着还是比仓库乱,唐荔不想面对这些,跟隔壁房东贝姨借了天台的钥匙,带着蚊香、可乐和笔记本到天台办公去了。
天台上有一套老桌椅是房东贝姨扔在这的,风吹日晒了十几年都没腐朽完。
这里的视野很开阔,整个城中村的建筑最高也不过八楼,放眼望去还能看到远处的广晟新城,小蛮腰、蓉江、博物馆,在装饰灯的勾勒下显得风姿妖娆,与海青坊这边形成强烈的割裂感。
说是办公,其实只想上来透透气,从大学到现在这天台一直是她的领地,角角落落里还藏着她年少时留下的不少秘密。他们家是这里最早的那批住客,几十年来都没离开过。
命运就象小时候唐荔跟母亲一起看的连续剧《命运是辘轳》一般,母亲走了几十年都没能走出井口,如今又把井绳套在了她的身上。
唐荔一边对着计算机一边回想着白天的事,只有这里能安静思考,她现在极度需要一个能让她保持冷静的环境。她已经押上职业生涯了,把柄不只授予雷蒙蒙,更是给自己的一份投名状,这件事只能成不能败。
食物链的顶部位置是有限的。
有人下来,才有人上去。
唐荔不想套过母亲的绞索,她已经三十多岁了,这世界不会再给她什么机会了。好在,三十多岁已经懂得怎么给自己制造机会了。
她的计算机里调出一个男人的资料,这份资料来自她给廉立伟律师当实习生时整理卷宗看到的,当时整理一份卷宗有一百元津贴。
为了在家也能工作,她将部分电子文档拷贝回家,其中有一份“红钻艺术装璜公司总裁潘东来”的犯罪资料,可从卷宗的书面案情来看,这案子前前后后都跟潘东来无关,她一开始怀疑放错了。
第二天去问廉立伟,廉立伟一阵惊慌,不由分说就将那份文档放进了碎纸机,说是放错了。
可唐荔一眼看出了蹊跷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