亚历杭德罗几乎是爬到了城西。
双腿像灌满了铅,每一步都像在泥沼里跋涉。刚才在咖啡馆里那短暂的、几乎要燃烧掉灵魂的对峙,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。现在,支撑他没有瘫倒在地的,是电话里那个男人留下的那句话。
“那里,有你复仇所需要的第一件武器。”
复仇。这个词在他嘴里反复咀嚼,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、滚烫的甜味。
“马尔克斯”二手书店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老街上,门脸小得可怜,油漆斑驳的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。要不是导航上那个清晰的光点,亚历杭德罗会以为这里已经废弃了十年。
他推开那扇发出“吱嘎”悲鸣的木门,一股混杂着旧纸、霉菌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光线昏暗,高耸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,将小小的空间挤压得更加局促。
柜台后面,一个戴着老花镜、头发稀疏的老人正趴在桌上打盹,口水在泛黄的账本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
亚-杭德罗走过去,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。
老人被惊醒,不满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花了半天才对上焦。“买书?自己找。不买书?出去。别打扰我跟聂鲁达约会。”
亚历杭德罗清了清干涩的喉咙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“你好,赫克托先生。我想买一本1982年第一版的《百年孤独》。”
赫克托的身体瞬间僵住。
他打盹的姿势还保持着,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那是一种沉睡的、危险的东西被唤醒的光。他缓缓坐直身体,摘下老花镜,用一块脏兮兮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着。
“年轻人,你知道那本书现在值多少钱吗?那不是你这种……嗯,落魄的少爷,能买得起的。”他的目光在亚历杭德罗那身狼狈的西装上扫过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。
亚历杭德罗的心沉了下去。难道是暗号错了?还是那个电话里的人在耍他?
“是我父亲让我来的。”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,“他说,只有这里的赫克托先生,才有真正的孤本。”
赫克托盯着他,看了足足有半分钟。那眼神像手术刀,要把他的灵魂从里到外刮一遍。
就在亚历杭德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,老头子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。“你父亲?那个老混蛋,总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花样。一个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,非要让人跑腿。他自己怎么不来?”
亚历杭德罗的眼圈一红,声音低了下去。“他来不了了。”
赫克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,他重新戴上老花镜,深深地看了亚历杭德罗一眼,眼神里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,有惋惜,有悲伤,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。
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从柜台下摸索了半天,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、沉甸甸的东西,推了过来。
“书没有。”赫克托重新趴回桌上,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,“但是钥匙和地址在这里。你父亲的账,还没结清呢。以后每个月,记得把书店的保护费打到这个账户上。”
他指了指账本上的一串数字,然后挥了挥手,像赶一只苍蝇。
“滚吧,别耽误我睡觉。”
亚历杭德-罗握着那个冰冷的油纸包,一言不发地退出了书店。
地址在贫民区边缘,一个叫“杜克裁缝店”的地方。那地方他听过,专门给码头工人和帮派小弟做廉价工装,他以前连车都不愿意从那里开过。
当他按照地址找到那家裁缝店时,彻底愣住了。
那根本就不是一家店,而是一个破败的车库,卷帘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