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“代价”,像一块万年玄冰,砸在宾利车内温暖的空气里。
车厢骤然凝固。
司机从后视镜里,看到了一双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眼睛。那不是愤怒,愤怒尚有温度和形状。那是一片纯粹的虚无,一个正在坍缩的黑洞,连光都无法逃逸。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,喉咙发干,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冒犯。
“陆寒,你听我说!”苏沐雪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锐,她死死抓住陆寒的手臂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“这不是简单的报复!‘危害国家金融安全’,这个罪名,不是安东尼奥一个外国人能随便安上的!这是他和白敬亭联手给你设的局!你一回国,踏上那片土地,就会被立刻控制起来!你连钱明的病房都走不到!”
她的话像一柄理智的重锤,一下下敲击在陆寒那座由怒火构筑的堡垒上。
每一个字,都对。
每一个逻辑,都无懈可击。
回去,就是自投罗网。
回去,就是把刚刚从安东尼奥手里夺下的所有胜利果实,亲手奉上,再附赠自己的人头。
瀚海资本会瞬间崩塌,他会成为阶下囚,钱明的伤,白流的血,所有人的牺牲,都将变得毫无意义。
他知道。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。
可理智,此刻就像一座透明的囚笼,他能清晰地看见外面血流成河,能听见兄弟的哀嚎,却被困在名为“正确”的牢笼里,动弹不得。
这种无力感,比被绑在法比安家的椅子上,更让他窒息。
陆寒缓缓地、一根一根地,掰开了苏沐雪的手指。他的动作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所以呢?”他看着她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我就坐在这里,看着新闻,计算着安东尼奥和白敬亭的胜利果实?等着他们把瀚海的牌子拆了,把钱明的讣告发给我?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陆寒的目光掠过她,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,“让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欧洲,运筹帷幄,几年后再杀回去,上演一出王子复仇记?苏沐雪,那是电影。现实是,我兄弟现在躺在医院里,生死未卜!他被人用椅子砸了头!是为了保护我,保护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!”
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,那片黑色的风暴终于泄露出了一丝骇人的电光。
“我若是连为他讨回公道的勇气都没有,我还算什么男人?我赢了全世界,又有什么意义?”
苏沐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。
她看着眼前的男人,心疼得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。她知道,这道题无解。理智和情感,此刻在他身上,是两条会把人活活撕裂的钢索。
陆寒不再看她,重新拿起了那部加密电话。
这一次,他没有打给国内的任何一个人。
电话接通,他只用了一句简短的意大利语,冰冷地发号施令。
“是我。启动‘刻耳柏洛斯’。”
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,随即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声音:“先生,您确定吗?‘刻耳柏洛-斯’协议一旦启动,将不可逆转,且……没有规则。”
苏沐雪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刻耳柏洛斯?地狱三头犬?
这是她都不知道的,陆寒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獠牙。
他这是在用最直接、最野蛮的方式,回应安东尼奥的“无规则游戏”。你动我的兄弟,我就把手伸向你的家人。不是为了伤害,而是为了施加一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、悬于头顶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