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点的钟声,从科莫镇古老的教堂传来,悠远而沉闷。
像一声叹息,也像一声宣判。
草坪上,悠扬的弦乐戛然而止。不是因为演奏者累了,而是一个拿着大提琴的乐手,看到了他视线前方,一位德国工业巨头脸上的表情。
那位一向以沉稳严谨着称的蒂森先生,正死死地攥着他的手机,脸色由红变白,再由白转青,嘴唇哆嗦着,用德语反复念叨着一个词: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仿佛是会传染的瘟疫,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,像一群被惊扰的乌鸦,在这片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空炸开。
“法兰克福指数暴跌!怎么回事?”
“我的天,卢森堡那只基金……它……它被清盘了?!”
“瑞士信贷怎么会突然收紧我们家族的信贷额度?他们疯了吗?”
恐慌在蔓延。那些平日里掌控着商业帝国、谈笑间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宾客们,此刻脸上的优雅和从容被撕得粉碎,取而代之的是震惊、愤怒和无法掩饰的恐惧。他们的电话来自世界各地——法兰克福、苏黎世、伦敦、卢森堡……但所有电话传递的,都是同一个地狱般的讯息。
一场毫无征兆的、精准到外科手术级别的金融风暴,正在血洗欧洲市场。
而风暴的核心,似乎都指向了几个看似毫无关联,但此刻却同时崩塌的支点。
安东尼奥只是微微抬手,制止了他。
他口袋里那部从不离身的、款式老旧的手机,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震动。他缓缓掏出,看了一眼屏幕。
没有复杂的讯息,只有一个词。
他按掉了信息,将手机放回口袋,整个动作流畅而平稳,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。
但他端着香槟杯的手,那布满老年斑却依旧强健有力的手,指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所以,”安东尼奥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温和得像是在谈论天气,“这就是你说的……令人难忘的色彩。”
陆寒笑了,那笑容在周围一片混乱的背景衬托下,显得格外刺眼。“一点红色,为了庆祝。您不觉得很喜庆吗?法比安先生。”
“你这个狗杂种!”比安终于反应了过来,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通红着双眼朝陆寒猛冲过来,“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!我要杀了你!”
他还没冲到陆寒面前,就被一只手拦住了。
是安东尼奥。
他甚至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马可,注意你的风度。我们还有客人。”
这个男人,真的把火烧到了神的宫殿里。
安东尼奥缓缓转过身,重新面对陆寒。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最后一丝温情也褪去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、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冰冷。
“在卢森堡的秘密基金,我在瑞士银行的私人信贷渠道,还有法兰克福那家工业巨头的隐名股份……这些都是互不相连的暗线,你却能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,把它们全部揪出来,并且组织起一场如此精准的……合奏。”
他举起酒杯,隔空向陆寒致意,然后将杯中残余的香槟一饮而尽。
“很精彩。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。”他将空酒杯随手递给身边的助理,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,“烟花,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,终究只是个玩具。它炸响的时候,会吓到孩子,会引人注目,然后呢?”
他抬起眼,目光如刀:“然后就只剩下一缕青烟,和一地无用的纸屑。而我,依然站在这里。”
“是吗?”陆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