壁炉里的火光,是木屋中唯一温暖的色调。
苏沐雪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陆寒额角的冷汗,她的动作很轻,像是在触碰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。陆寒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,那双一度涣散的眼眸,重新凝聚起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“你吓到我了。”苏沐雪的声音很低,没有责备,只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。
刚刚那一瞬间,她感觉陆寒的生命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大块。这种感觉,比看到全球股市崩盘的幻象,更让她心悸。
“抱歉。”陆寒靠在沙发上,接过她递来的温水,干裂的嘴唇沾上水汽,才感觉活了过来,“第一次……看到那么宏观的‘景象’,有点过载了。”
他没有详细描述自己看到了什么,但苏沐雪懂。那不是k线图,不是数据流,而是无数人命运汇成的洪流,是整个文明体系的崩塌。这种级别的预警,消耗的代价难以想象。
“从现在开始,到风暴来临,不许再主动使用你的‘天赋’。”苏沐雪的语气不容置喙,她抽走陆寒手中的水杯,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这是命令,不是商量。我不需要一个能预见未来的神,我需要一个能活到最后、跟我一起看结局的盟友。”
陆寒看着她,忽然笑了。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冷笑,而是一种卸下防备的、带着暖意的笑。
“好,听你的。”他说,“不过,想活到最后,我们得先把眼下这场戏演好。你准备好当一个公开反对我、痛斥我刚愎自用的‘吹哨人’了吗?”
苏沐雪眉梢一挑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,瞬间从担忧的盟友切换到了商业对手的角色。
“求之不得。我早就想说了,陆总,你最近的决策,实在是过于激进,完全背离了价值投资的稳健原则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眼神锐利,完全是那个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基金女王,“瀚海资本在农产品期货上的胜利,有太多的偶然性。你把它当成了必然,这是赌徒心态。现在,你又要把这种心态带到更复杂、更凶险的国际原油市场,这是在拿所有投资人的信任开玩笑。”
她顿了顿,端起自己的红茶,轻轻抿了一口,姿态优雅,言辞却愈发锋利:“我个人,以及我所代表的欧洲盟友,绝不会为你的疯狂买单。我们会立刻重新评估与瀚海资本的合作关系,并在必要时,采取一切措施,规避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可能带来的系统性风险。”
一番话说完,两人对视着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。
“不错。”陆寒点了点头,像个满意的导演,“情绪、措辞、立场,都恰到好处。既表达了反对,又留下了‘恨铁不成钢’的余地,完美。”
“演戏嘛,我受过专业训练。”苏沐雪靠回沙发里,放松下来,刚才那股凌厉的气场瞬间消散,“比你那个只会瞪眼珠子、拍桌子、讲粗口的钱总,专业多了。”
陆寒莞尔:“他是本色出演,不需要演技。”
木屋里的气氛,因为这场小小的“排练”而轻松了些许。但两人心里都清楚,这出戏一旦开演,就没有回头路。他们将要面对的,是来自整个世界的不解、质疑,甚至是唾骂。
他们将成为风暴眼中,最孤独的两个人。
就在这时,苏沐雪的私人电话响了。屏幕上跳动的,是她父亲的名字。
苏沐雪看了陆寒一眼,眼神里有些无奈,随即接通了电话。
“沐雪啊,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带着笑意的声音,“我刚和你王伯伯、李叔叔他们喝完茶。大家都在说,我生了个好女儿,找了个好盟友啊!”
苏-沐雪的心,微微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