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在【您的委托已成交】那行字出现后,仿佛被抽走了。
瀚海资本的办公室里,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像刚从百米冲刺的终点线上摔倒,肺部火烧火燎,却不敢大口呼吸,生怕一丁点的气流都会惊扰到屏幕上那个脆弱的平衡。
他们活下来了。
以一种比死亡更惊悚的方式,买到了通往下一秒的门票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,死死地钉在郑州棉花期货那根分时线的尽头。
它会走向何方?
天堂,还是更深的地狱?
那根代表着瀚海资本全部身家性命的白色细线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纹丝不动。它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婴儿,平静,安详,也预示着无限的可能。
可紧接着,它动了。
没有任何预兆,那根线的末梢,极其轻微地,向上翘了一下。
从纯粹的水平,变成了一个带着微不可查角度的,上扬。
屏幕上,价格数字的最后一位,从“0”跳成了“5”。
“嗡——”
如果说绝望有声音,那一定是此刻办公室里所有人脑海中共同响起的轰鸣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,像一颗无声的核弹,在每个人的心底引爆,将刚刚用疯狂堆砌起来的勇气和希望,炸得粉身碎骨。
“完了……”马超双眼无神地瘫在椅子上,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走马灯已经开始播放了,画面里全是他对着猪圈傻笑的场景,“我就说嘛,我这辈子就是个养猪的命,非要来搞什么金融……这下好了,别说猪了,猪饲料都买不起了。”
他喃喃自语,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:“陆总的钱,钱老的钱,公司的钱,客户的钱……我把我卖了,从头到脚拆开来论斤卖,都还不清了……少林寺还收不收人?听说现在学历要求也挺高的……”
赵毅的手抖得像帕金森,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代表着账户盈亏的数字,那片绿色正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,变得更深,更浓,如同正在扩散的尸斑。
钱明脸上的肌肉紧绷着,刚刚那股“老子跟了”的豪气,在现实这盆冰水面前,迅速冷却。他输过,输得很惨过,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,在短短几秒钟内,体验过从地狱门口折返,又被一脚踹回深渊的感受。
这比直接死了还难受。
环球金融中心,顶层。
“哈,有意思。”
被称为“教授”的中年男人,指着交易监控系统里的一条异常数据流,对身边的白宇飞说道:“白总,您看,就在刚才,棉花期货市场上出现了一笔非常大的空单,几乎是同一时间,瀚海资本在农产品期货上的所有多头头寸,全部清仓了。”
白宇飞端着酒杯,走到屏幕前,饶有兴致地看着。
“哦?这是什么操作?被我们打懵了,开始胡乱出拳了?”他轻笑一声,语气中充满了不屑,“他这是想干什么?弃车保帅?不对,他这是把自己的车、马、炮全扔了,然后操纵着自己的‘帅’,一头撞死在墙上。”
“应该是黔驴技穷的最后一搏,”教授分析道,“他可能觉得,我们的主要攻击方向在玉米和大豆,所以选择了一个我们相对不那么关注的品种,试图制造一点混乱,或者……只是单纯的赌气?”
“赌气?”白宇飞嘴角的笑意更浓了,“一个将死之人的赌气,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。他以为自己是悲情英雄,想用这种方式,给自己的愚蠢画上一个壮烈的句号?”
白宇飞摇了摇头,眼中的戏谑变成了冰冷的杀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