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沉如铁。
瀚海资本的会议室里,灯火通明,但喧嚣已经退去。
墙壁上贴满了数据图表和分析报告,像是一场复杂战役的沙盘。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咖啡因的混合气息,疲惫,但更亢奋。
王浩和数据组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,发出了轻微的鼾声。赵毅和他的操盘手们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手指还在习惯性地微微抽动,仿佛在模拟着敲击键盘。
他们已经做完了能做的一切。
剩下的,便是等待。
陆寒站在窗边,钱明递给他一杯温水。
“睡会儿吧,”钱明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开盘还有几个小时。”
陆寒摇了摇头,玻璃上倒映出他平静但异常明亮的眼睛。“睡不着。钱叔,你说,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犯错?”
钱明想了想,吐出一口浊气:“赢了太多,或者输了太多的时候。前者是傲慢,后者是疯狂。白宇飞现在……两样都占了。”
“他以为自己赢定了原油,却在盛华科技上输掉了底裤。他现在就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,眼睛里只有那块红布,看不见身后已经架好的屠刀。”陆寒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。
“他会动用备用金的。”钱明断言道,“他爹那句‘蠢货’,不是骂他,是给他点火。白敬亭那只老狐狸,太了解自己儿子了。他知道,越是呵斥,白宇飞就越会反着来。这一巴掌,是扇给白宇飞的,也是扇给整个巨鲨资本的。”
陆寒的嘴角,勾起一丝弧度。“所以,他父亲会眼睁睁看着他把家底败光?”
“不,”钱明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精光,“他会救。但不是现在。他要等白宇飞撞得头破血流,要等他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,才会出手。这是大家族的规矩,也是帝王的权术。不让你痛彻心扉,你永远不知道错在哪里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他们不仅算计了白宇飞,甚至连白敬亭的反应,都算计了进去。
这场局,从一开始,就不是单纯的资金博弈,而是人心的绞杀。
巨鲨资本的交易室,与瀚海资本的宁静截然相反。
这里像一个高压锅,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,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
白宇飞一夜未眠,双眼布满血丝,神情亢奋而偏执。他像一尊雕像般坐在指挥席上,死死地盯着屏幕,屏幕上是盛华科技的k线图,那根绿色的跌停柱,像一根耻辱的烙印,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。
他面前的烟灰缸里,已经堆满了烟头。
整个团队,都被他那股疯狂的气场所笼罩,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。他们知道,白总已经疯了。用整个集团的命脉,去赌一口气,这不是疯了是什么?
当时针指向早上八点半,距离开盘还有四十五分钟时,交易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面容沉静的老者走了进来。
看到他,交易室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,连白宇飞也猛地回头,脸上的疯狂瞬间收敛了几分,换上了一丝戒备和不悦。
“忠叔。”他喊了一声,声音有些僵硬。
来人是钟伯庸,跟了白敬亭三十多年的人,是巨鲨资本真正的元老,也是白敬亭最信任的心腹。他出现在这里,只可能代表一个人的意志。
钟伯庸没有理会其他人,径直走到白宇飞面前,将一部从未见过的黑色手机,放在了桌上。
“董事长让你接电话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