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无锋的枪垂下去了,可他眼里的火还没熄。那不是战神的怒焰,是人快被记忆碾碎时的挣扎。
我正想开口,心口那圈狐火纹猛地一缩,像有只手在里头拧。左耳的缺角铜钱也跟着发烫,烫得像是要从肉里蹦出来。归墟剑在我袖中震了一下,我没动,它自己滑了出来——落在我掌心的,却是个斑驳的旧葫芦。
师父那个装黑水的葫芦。
我盯着它,它盖子微启,一股辛辣味直冲脑门。这酒我喝过一次,那是十六岁生辰,他灌我三大碗,说能通窍。结果我吐了三天,醒来发现床底下多了把锈剑。
现在它又来了。
赵无锋突然闷哼一声,双膝重重砸地。黑甲缝隙渗出金色血丝,顺着铠甲纹路往下淌,滴在虚空里竟烧出一个个小坑。他脑袋一仰,双眼已被赤金烙印填满,嘴里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:“天规……不可违。”
头顶裂隙轰然扩张,三十三重天的虚影缓缓浮现——琉璃瓦、青铜柱、悬空殿宇,还有那根贯穿天地的判罪桩。一旦成型,这片空间就会被拉进天规审判场,所有未结因果都将被抹除。
包括苏红袖的命。
也包括我刚签下的卖身契。
我咬牙,仰头就把葫芦往嘴里倒。
酒液入喉,五脏六腑像被烧红的铁钎搅动。可就在这痛到麻木的瞬间,七柄锈剑在我体内齐齐一震,剑意如潮水般涌上指尖。
“师父,这次我不问为什么。”
我说完,反手把空葫芦甩向半空。
它打着旋儿飞起,归墟剑意灌进去的刹那,葫芦口传出三声清脆响——哒、哒、哒。
算盘声。
司徒明每天卯时敲柜台的节奏。
三响落地,琵琶弦的震动频率猛地一偏。赵无锋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没能继续拨动。
就是现在!
我跃身而起,指尖凝剑意,在空中划出一道锈迹般的弧光。归墟剑鸣应声炸开,七彩剑气直劈最粗那根弦心。
“铮——!”
弦断。
三十三重天的投影剧烈扭曲,像被风吹散的沙画,转眼化作烟尘。赵无锋整个人晃了晃,捂住右眼跪倒在地,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我落地不稳,踉跄两步才站住。心口狐火纹烧得更狠了,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皮下打印章。可我知道不能停。
几步冲到他跟前,一把抓住他手腕,掌心贴上他额头。
“你说过,”我嗓音有点抖,但还是咧开了嘴,“我请你喝的第一顿酒,酸得像醋。”
他浑身一震。
眼中的赤金裂开一道缝,露出底下浑浊的瞳孔。
“……你喝了一夜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声音像是砂纸磨骨头。
“对啊。”我笑出声,嘴角却溢出血来,“所以我亏欠你的,不止一顿酒。”
话没说完,他突然抬手掐住我脖子,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喉骨捏碎。可那只手在抖,抖得像风里的枯叶。
“别……别让我想起来……”他喘着粗气,“我不想记得……我是怎么把你封进去的……”
我任他掐着,反而往前凑了凑:“那你就不许死。债没还完,谁死了都算赖账。”
他手指松了半寸。
我趁机把归墟剑意缓缓送入他识海,像小时候给他暖经脉那样。剑气所过之处,那些纠缠在他神魂上的战神烙印开始剥落,一片片化成灰烬。
忽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