烨王将他送至郦都,不过是向郦都释放一个友善的信号。
至于这样一个质子在郦都的死活,都与他们无关。
但不管怎么说,至少在明面上,宋陵游在接风宴上,都得体面一点出席。
不过他在郦都过得怎么样。
没有人会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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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诏来使踩着未尽的风雪姗姗来迟。
两国邦交已经数十年,纵然现今因为长诏国力不如以往,已经变得些许微妙,但是明显上,楚桓这个刚刚御极的新帝,还是给了长诏来使体面。
更何况,长诏登基的烨王,也很是识趣地带来了长诏特有的乌孙马、丝绸、美酒。
满满当当装了数十辆马车,数百只漆金描红的箱子也被随之放置进库房之中。
接风宴定在今晚。
宫闱上下都是往来的役人,顶着酒壶的宫女穿梭在灯火如织的宫殿之内,窈窕的身姿映照着晃动的烛火。
宝马香车,香粉如云。
楚泠此时端坐在沉香殿内,脚边蜷缩着一只小小的狸奴。
前几日与尉迟延的那次交谈中,她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狸奴的呜咽声。
这样深的冬日,狸奴在殿外只怕活不下去。
楚泠提着灯顺着寻去,才看到一直全身缩成一团,头上有花纹的狸奴,掩在绿树丛中,天又极沉,若不是提灯来巡,只怕还真不一定能发现。
这几日令桃用羊奶喂了它,原本奄奄一息的狸奴才终于能蹒跚着走路了。
楚泠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狸奴的脑袋。
它似乎知道是有人在与它玩耍,孱弱的爪子抬起来抱住楚泠的手指。
令桃将先前尉迟延送来的衣裙整理好,此时端正放在楚泠面前的妆奁旁。
令桃道:“接风宴在即,殿下更衣吧。”
楚泠点了点头。
丝质的衣裙像是流水一般地滑过她的肌肤。
缠枝裙映照着暖阁的灯光,浮动的光影,像是跃动的浮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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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銮殿中此时已经坐满了人。
主座上空无一人,楚桓还未来。
楚泠走入的时候,倏而感受到数道映射而来的视线。
楚姣姣坐在一旁,轻声对她道:“阿姊!”
楚泠看过去,楚姣姣身边的座位空着,原本她应当是被安排与另外一位世家女同坐,不知道她说了什么,总之,那位世家女已经坐到了对面。
好在楚姣姣这个位置,距离尉迟延极远。
楚泠走过去,姣姣挨着她。
“阿姊……”
姣姣毛茸茸的头蹭着楚泠的肩侧,几乎像是被她捡回来的那只狸奴。
她小声道:“阿姊,我那日偷偷跑出去找你,被母妃发现了。”
姣姣绞着手指,帕子被她揉得不像样子,“母妃太了解我了,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我要做什么,她几乎断掉了我所有能传信出宫的途径,也和陇南那边通了信,所以……我其实知道的,阿姊,你说的都有道理,可是难道,这件事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
她的话越说到后面越小。
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。
楚泠替她理了理头发。
“姣姣,没事的。”
“尉迟大将军是现今郦都最有权势的人,或许嫁与他……也不算是什么坏事。”
说到最后,连楚泠自己都觉得违心。
楚姣姣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,轻声吸了吸鼻子,只是依旧将自己的脑袋扣在楚泠肩膀上。
正在这时,楚泠察觉到一道视线朝着这里看过来。
她顺着往那里看去,只见一个弱冠郎君正看着自己,察觉到自己的视线,他仓皇避开,手忙脚乱地用折扇挡住脸。
模样清俊英挺,看着像个文官,但身上却穿着武将的衣服。
楚泠回忆了一下,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