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天边重新泛起鱼肚白时,这场雪才彻底停了。
言释行下榻之处并不是辽东郡府安排的,而是言家几年前就在襄平县置好的一处华贵宅院,院落不大却环境极好,平日没有主家居住,但时常有仆役洒扫。在各州多多置办宅院用来避暑避寒是世家贵人们的通病,郡府官员们虽然背地里会有些唏嘘,但也见怪不怪了。
况且言释行住在言府还有个好处,就是免了官员们的费心招待。如今各州纷乱灾情频发,世道不济,辽东也会略受波及,官员们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像山一样多,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只要言府没有召他们上门,他们便不会自讨没趣。
李成沛正是知晓这个道理,才会在昨夜被官兵捉拿之前逃到言府去,如愿被收留后,便沾沾自喜地等着言释行把他送出城。
“你倒是睡了个好觉。”
言府的一处偏僻卧房内,仰头酣睡的李成沛被声音吵醒,烦躁地翻了个身,不悦道:“谁啊!”
下一瞬,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逃犯,又惊愕睁眼,回头朝着站在榻前的人影望去,“言……言主簿!”
言释行身着一袭白衣一尘不染,只是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笑意,仿佛与昨日在辽东官员面前的温和君子判若两人,他居高俯视道:“李大人,大清早的,言某扰您好梦了。”
“不敢,不敢。”李成沛忙不迭地坐起身来,“成沛多谢言主簿昨夜收留……主簿这么早来找下官,可是有好消息了?”
言释行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,“城门已开,你说呢?”
“这,我这是能出去了!”李成沛激动道:“言主簿放心,我坐您的马车出城,他们保准不敢冒犯!我这点杀人未遂的小案子,我料他们也不会在全辽东搜捕,只要出了襄平县,下官便自行前往玄菟郡找州牧大人,州牧不会不管我的!”
言释行有些意外地挑眉,“你对徐子猷倒是挺信任?裴肆之没死成,你还把自己暴露了,差事办成这样,我还以为你想直接逃出幽州。”
李成沛咬紧牙关,“州牧派下来的那么多死士都没得手,可见此事办砸也不是我一人之过!州牧并非残忍无道之人,不至于因为一次任务没完成就要了我的命!”
“封个口而已,称得上残忍无道吗。”言释行笑笑,“你不想逃也好,我本也是想把你送回徐府去的。那日徐子猷派我来与你交接,若你能安然回去,也算我对他有个交代。你这就从后门走吧,马车给你备好了。”
“公子。”言府的侍从忽而在房门外禀报。言释行瞧了李成沛一眼,起身折返至屋外,待府中侍从在耳边低语几句后,言释行眉头轻提,神情有些微妙。
李成沛死死盯着他的脸。
言释行垂眸沉吟片刻,抬首时瞧见李成沛紧张的神情,有些发笑:“郡府特意给你编造了个‘盗窃官印’的罪名,以此大肆搜捕于你,如今城内多处都有他们搜查的人马,不如你再等等,在我府上避避风头?难道宋家真的狂妄到敢来我府上拿人不成?”
李成沛却异常坚持:“下官对襄平地形再熟悉不过,主簿若能将官兵的巡查点告知我,我就可以找出一条规避巡查的路线!到时便只需通过城门这一道关卡,逃出去的胜算会大上许多。”
言释行自然没理由拒绝,抬了抬手,身后的仆从便道:“现下官兵主要在周渔、白弥、甜巷,以此三地为起点,向内推进行搜捕。小的问了周围的百姓,这三个地段离我们很远,但都在襄平的主干道上。”
“都在主干道,那岂不是很难避开?”言释行满不在意,朝着愣怔的人问道:“李大人,您怎么不说话了?言某初来乍到,这三个地方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过,指望我是有些难了。不如我找人去外头买一份舆图,然后您再慢慢研究?”
“舆图就在下官脑子里,何须再买。”李成沛忙抬手制止,眼睛往桌上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