荧,每一个人都会拿这件事情轻蔑地讽刺他,号称他是“杀了娘的杂种”。他也会平等地给予每一个人反击,并非出自愤怒,而是出自维护自己的地位。
他早已经麻木。如荧所说,他的一切情感,仿佛都在名字里的那个“泣”字身上消耗殆尽,从此再无波澜。
可看着冷冽洵的双眼,鬼武者又有些久违地烦躁。
那是一双美丽的眸子,鲜活,湿润,充满感情,和那个女人一样。
燃烧的房屋,晶莹的泪水,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,刺客们轻蔑的嗤笑,还有鲜红色的鲜血。
手中的无声剑很轻盈,她的身体却异常沉重,主动将自己的身体对准要害撞了上来,撕裂肉体的痛觉仿佛同步到了自己身上,冷凌泣却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者。
他曾经怨恨,怨恨这个女人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,残忍地让自己的孩子亲手终结她的痛楚,在摘星楼杀手们看不见的角落,凄婉的微笑着,嘴唇无声地开合。
以后会很辛苦的,
要好好照顾自己,
对不起,淇……
鬼武者摇了摇,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。无论是活着的时候,还是死了的时候。
“你还打不打?”
“我……”
冷凌泣鬼魅般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前,狠狠地一拳砸到他的脸上。“现在我想打了。”
冷冽洵被揍得倒飞出去,接连撞倒了好几棵树木。他张开嘴,只觉得半边脸都麻木了。
“站起来。不会加入了侠义盟,就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吧?还记得他当初怎么教我们的吗?”
鬼武者拔出刀,一步步走向冷冽洵,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。这时他反倒觉得松快。至少那双眼在他眼前短暂消失了片刻。
“能忍人所不能忍,成就人所不能成——”
“——方可为侠者。”
冷冽洵接口道。“……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!”
苦寒和冷火,长棍和寒刀再度架在一起,飞溅的火星照亮了冷凌泣古井无波,冷冽洵咬牙切齿的脸。
他又有些恍惚了。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想,如果,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杀死那个女人,将冷府付之一炬,而是和他们一起陷入冰冷却安宁的沉眠……
光是想想,鬼武者就有种想要闭上眼睛,付诸实际的冲动。
好像谁跟他说过这种情况。
“无知无觉的僵尸,偶尔会有想要死亡的冲动,那是魂魄的本能。”他经常这么说。“会很辛苦的哦。真的不考虑转世吗?我下面有人,保证你投个好胎。”
可是还不行。那天焚灭的火焰,还在自己胸前跳动,一次次将自己从死亡中唤醒。
哪怕这具身体已经呼吸停止,心脏停跳,它依旧驱使着自己从阴世返回阳间,还以最终的果报。
我还不能就这么逃往来世。仿佛有一个人用自己的声音对自己说道,让他一次次地锁在这世间。我还有事情未能完成。
所以摘星楼杀手接受了邀请,对那个男人效忠,成为鬼武者,换来了冰冷的铠甲与肉身。
“心领了。”冷凌泣很少说话,但他会在心里回答。
活着才是地狱,死亡才是安宁。我暂时,还没有资格获得安宁。
所以,只有不断攀登,只能不断向前,在武道和迷雾中不断前进,直到连肉体都腐朽,魂魄都消散,死亡都死亡的那一天为止。
冷凌泣对自己的现在的生活很满意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