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腿开始痉挛。他根本没怎么在意像一日三餐定时敲门的病躯,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者许尽欢的神情动作。
又怕又想看。
害怕许尽欢清冷漂亮的面孔出现哪怕一瞬的嫌弃和厌恶,在意许尽欢究竟是否在意自己。
“没有。”她如实回答,想了一下,又补了一句,“就是,觉得你应该怪难受的。”
他怔了一瞬,笑意在脸上铺开,病房有些坠入谷底的温度被这句话轻轻地托高。
她很少讲出这样的句子,能得到一句“感觉你怪难受的”,他已经很满足。比起“真可惜啊”“加油啊”这类空心糖,这句“怪难受的”还是更顶饱。
他心情极好,食指大动。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发出声,右手稳住叉签,左手偶尔帮忙托一托盒子的边。被子底下他的腿安分了不少,偶尔能看出足尖轻轻抽动一下,连带着覆盖着下身的被子褶皱细细地变化个角度,像水底的小鱼摆尾,带起水面的波纹涟漪。
“要不要我按铃让护士来?”许尽欢实在是有点害怕,病床上的人面色惨淡,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人就晕过去了。
她身体一直很好,有了记忆后几乎没怎么进过医院。
“先不用。”他把勺子拿回手里,动作恢复了节奏,“我这条后背今天是跟天气合伙搞我。”
“嗯。”她往后退了半步,重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在他视野边缘。
他把清粥干掉三分之二,鸡胸吃了两口,时蔬夹了几根。停下的时候,呼吸平顺了许多。他目光又黏回那盒虾饺,她觉得好笑,只把虾饺往前推了两厘米。
许尽欢观察得出结论,纪允川应该家教很好。不仅吃相很斯文漂亮,吃完的时候,桌上没有残渣。她拿张纸,把桌板擦了一遍,不用力,只是把桌上以为食物热气凝结的水擦掉。
收起的时候手腕从衣袖里露出来,腕骨那块皮白得发透,上面压着两道形状清晰的红印,指腹的宽度,弧度都在。
纪允川正打算接过餐巾纸自己清理,眼睛一下就落了上去。他的食指和拇指几乎是同时抬起来,不敢用力地轻轻扯住她肘侧的衣服:“怎么了?”
许尽欢摸不着头脑,顺着他的目光低头,才看见那两道红。她的皮肤本就极其白皙,碰一下就容易发红泛青,刚刚纪允川可能是疼得厉害抓得急,她又没缩,印子当然明显。
“要不要去急诊看看?”他没控制住滑出口的关心,眉心拧成一团,“抱歉抱歉,都怪我,这是我刚刚抓你弄的。”
“啊?”她一愣,有点没接上他的脑回路。
他抬手指了指她腕骨处,那两道红印在他指尖下越发显眼起来。他舌尖不自觉抵了一下上颚,像在抵住愧疚。他知道自己刚才力气大,但此刻留在白皙手腕上的红痕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抓有多粗鲁,哪怕是下意识。
“没事,我磕磕碰碰都容易留印,可能皮肤敏感吧。”她把纸团丢进垃圾袋里,语气很淡,陈述事实。
“实在对不住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道歉怎么才能落实到位。
“别道歉了,你又不是故意的。”她把空盒子叠好,用橡皮筋套好,推到他那边,像是把这个话题也当作一个盒子一样盖好收掉,“当事人都没在意,你也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难以置信的是他确实被她这一句劝好了。这种硬邦邦的实诚,像把一根钉子直接钉进墙里。他松了口气,把“对不起”吞回去。
她看了眼他背后的枕巾,枕巾上的湿印被他翻了一面,凉的一面贴在颈后,发根的汗被凉意压下去一点。她问:“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?”
“没了没了,只余愧疚。”他回答,眼睛望着许尽欢,“你说你好心给我带饭,结果还被我给抓伤了。”
许尽欢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,冷不丁笑了:“那还好抱抱抓你那天我揪着你去打了疫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