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销雨霁,彩彻区明。
近卫军首领张继手里提着一筐花,护送温夫人往山下走。
会灵山位于京郊,雨后更是山色空濛,张继很小心地走在温夫人身侧略靠后一点的位置,他不善言谈,比起大太监徐胜那般能说会道,他更为木讷沉默,只以完成陛下的命令为先。
他先前倒也见过温夫人几面,最早一次可追溯到去岁冬狩,那时天寒地冻、风雪飘摇,温夫人穿了一身古怪的衣裙,昏倒在冰湖旁侧。
也是那次,他罕见地窥见了陛下的失态,头一次知道,原来他们英明神武、不近女色的圣上,心中也是会惦念旁人的。
石阶不长,待到最后几级的时候,温渺轻声开口:“张大人,送到这里便好。”
将人送到后,张继把手里的竹筐送了出去,温渺盯着那满筐艳色,出神半秒,终是收了下来。
整理好帷帽上的皂纱,拍了拍已经彻底干燥的裙摆,当温渺抬脚踩在那柔软略潮的草地上时,不免又想到先前在石亭中,那双落在自己脚踝上滚烫又粗粝的大掌。
她脚下虚浮两步,呼吸也急了几分,只半扶着帷帽匆匆离开,似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。
张继对先前在石亭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,他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,心道难不成自己生得如此吓人?怎的温夫人如此慌不择路?
温渺一路顺着她来时的路往外走,雨水浸润过的树林逐渐稀薄,很快便走到了山脚下那空旷的草地间。
同时,瞧见温渺而来的拾翠和挽碧也均松了一口气。
隔着老远,手里挽着几根柳枝的谢梦君便瞧见了手提花篮的温渺。
“表姑!”
小姑娘小跑过来,有些依恋地腻在温渺身侧,轻声道:“刚刚下雨我没见着表姑,还以为我把表姑弄丢了……吓死我了。”
温渺浅笑:“表姑已经是大人了,丢不了的。”
“哼,可表姑这么漂亮,我怕有人同我抢!”
谢梦君说这话时是无心,可才有石亭里那一遭的温渺却心绪微动,她下意识偏头,看向那被树丛遮掩,影影绰绰的会灵山。
显而易见,石亭中的那人尚不曾离开,说不定还静坐在那里,俯瞰着她呢。
一想到这里,温渺便觉得浑身不自在,仿佛后脊上生了小爬虫,叫她有意背离山中石亭的方向。
“表姑,山上有什么呀?我还没从这条路上过会灵山呢?”谢梦君有些好奇。
京郊的会灵山连绵一片,世家贵女多从修建有凌云寺的那一端进山礼佛,反倒这边倍显冷清,几乎没什么人来。
温渺简略提及半山腰只有一个小石亭,至于再深入的她也不知道,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地快,等瞧见她竹筐内点缀露珠的鲜花时,便撅着嘴问:
“诶,表姑你编的花环怎的没了?”
谢梦君挠挠头,她分明记得先前放风筝时回头看过一眼,表姑手里已经有了一个半成品的花环,怎么躲完雨反倒只剩下花枝了?
温渺领着谢梦君快步走到谢府的马车边,她重新坐在拾翠、挽碧搬出来的木凳上,略略心虚道:
“那花环躲雨的时候弄坏了,表姑再重新编一个给你。”
谁能想到,当今圣上还要同十来岁的小姑娘抢花环?抢了花环不说,还将温渺先前捡好的那一筐花都提走,换了近卫军首领张继去林间重新摘的!
那副连吃带拿的模样,温渺都忍不住怀疑,坐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大楚的皇帝,还是那街边耍赖的乞儿!
谢梦君可不知道温渺心底有多么的波涛汹涌,更不知道表姑给她的花环此刻正放在当今圣上的桌前,她笑着蹭在温渺身边,娇声笑着说要同表姑戴一样的花环。
温渺手指灵活地摸索在柳枝上,垂头间眉眼温柔明媚,虽瞧着手上动作不停,可实则她的心却飞到了另一处。
她也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