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鹤寮的清晨总是从枣树下的闹剧开始。
七把叉蹲在最高的树杈上,枣树叶在他头顶沙沙作响。
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青涩的草汁染绿了嘴角。
左手攥着根三丈长的竹竿,右手正鬼鬼祟祟地拨开枝叶——那枝桠尽头挂着个拳头大的蜂窝,金灿灿的蜜汁正顺着蜂巢纹路缓缓流淌。
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,竹竿尖沾着昨儿从厨房顺来的香油,在晨光下泛着可疑的油光。
脚尖勾住树干往前探,葛布衣裳被枝杈勾出几道口子,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补丁——都是上回被蛰时馨兰给缝的。
竹竿刚碰到蜂窝底部,厨房的雕花木窗\"砰\"地被推开。
天瑶的尖叫声惊飞了一院子的麻雀。
这些天她见杨十三郎的三位夫人争着做好吃的,她也不想落于下风,仙鹤传信从瑶池要来了一大箱子的食谱,她想让杨十三郎也尝尝她亲手做的美食
天瑶鹅黄色的留仙裙上沾着星斑面粉,发髻歪在一边,右手高举的擀面杖还滴着蜂蜜水。
窗台上晒着的桂花被震落几朵,飘飘荡荡落在她肩头。
七把叉手忙脚乱去捂她嘴,忘了自己还在树上,身子一歪差点栽下来。
蜂窝突然裂开道缝隙,十几只守卫蜂怒气冲冲地冲出来。
最胖的那只蜂径直撞上他眉心,尾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
朱风一激灵,怕伤了七把叉,横着一卸力
两人滚作一团撞上枣树主干,震得满树红枣噼里啪啦往下掉
竹竿弹起来打在最高处的枝桠上,更多枣子像下雹子似的砸得两人头上。
朱风新换的靛蓝长衫瞬间沾满蜜汁。
阿槐从西厢房探出脑袋时,头顶那撮呆毛还翘着碧绿的眼睛在晨光中像两汪清泉。
看见满地打滚的两人立刻笑成了月牙:\"七把叉变成枣泥糕啦!\"
他光着脚丫踩在窗台上,荷叶边的小褂被风吹得鼓起来,活像只准备起飞的雏鸟。
院中央练功的杨十三郎差点被玄铁刺划破袖子。
树梢惊起的麻雀扑棱棱飞过秋荷头顶,把她绣绷上的并蒂莲沾上了几点雀屎。
她腕间的红线突然飞出去缠住阿槐的腰——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。
戴芙蓉从账本堆里抬头时,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正巧打在算盘上。
她看着满地乱滚的枣子,手指无聊地拨动起玉算盘
金罗大仙要求采购的药材,每天耗银五万多两银子从帝王谷逃难来的难民们口口相传,仙鹤寮看病不要银子,更大规模难民还在源源不断聚拢过来。
——这开销有点顶不住了,要不要告诉官人?
戴芙蓉一时有些发呆
她蹲下来时,裙摆上的忍冬纹正好盖住踩碎的枣子:\"昨儿左脸,今儿右脸这回对称了。
仙犬叼着颗沾土的枣子凑过来,尾巴扫起一阵枣叶香风。它把枣子放在七把叉手边,又用湿鼻子拱了拱他肿胀的腮帮子,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。
白眉元尊坐在紫藤花架下煮茶。
杖头沾着的枣花引来两只彩蝶
老人看着鸡飞狗跳的院子,往茶壶里多扔了两颗红枣。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含笑的眉眼
杨十三郎拔回玄铁刺时,发现尖上穿着三片完整的枣叶。
白眉斟茶的姿势像在画符,水线在空中凝成小小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