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星烦躁地把手里的白纸拍在桌面,紧绷一整天的神经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白纸背面,一行熟悉的小字引起她的注意。
“相信你的本能,做你想做的事。”
她突然发疯般捡起掉落的白纸,一张张一面面看过去,每一封随手写下的遗书背面,都写着相同的叮嘱,不厌其烦。
辛星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大喊大叫,宣泄胸腔充斥的莫名刺挠。
但她只是挂起无所谓的轻佻笑容,机械收拾好凌乱的桌面,端正坐在书桌前,抬头看向夕阳。
啊!美好的晚霞!
她是一个胆小的懦夫,是手染鲜血的刽子手,她害怕死亡,不想杀人不想面对现实更不想活着。
活着有什么好处?苟延残喘帮高等人欺骗平民维持虚假繁荣?日复一日处决越来越多的污染者?还是等着被旧队友发现自己的污染值莫名上升,静静等待处决?
辛星必须死,这就是她的本能,是她想做的事。
“星星,要不要来支清新怡人的柠檬味能量棒?”
“不饿。”
“星星,你有看见电视遥控器吗?”
“第三排第二个抽屉。”
“今天的新闻播报提前开始了哦,要不要一起看?”
“不要。”
辛星皱眉,如临大敌盯着面前的白纸,终于等到呱噪的机器保姆闭嘴。
她提笔,写自己的第八封遗书。
第一笔,阳光正好。
晒得她暖洋洋的,温度真舒服,果然人埋在地底太久会腐烂。
第二笔,丧尸在窗外歌唱。
异能者工会动作真慢,她打了那么久电话,还没来个人处理,万一咬到普通人怎么办!
不管不管,房屋都加固过,躲着不出去就好。
第三笔,她楼上的小姑娘……跳楼死了。
好巧啊,是珍珍。
突兀的划痕出现在雪白的纸面,辛星嘴角控制不住向下压,笑容消失。
几个探头探脑的丧尸循着血腥气过去,丑陋扭曲的四肢在地面攀爬,窸窸窣窣。
机器保姆递来家里另外藏着的空□□,另一只手往桌上摊开的白纸收去,正要把八封遗书一网打尽。
她叹了口气,拿枪对准底下的丧尸,扑腾跳下去给人收殓。
唉,好好的妹子,要是被啃得面目全非,得多伤心。
迟迟未能加载出画面的电视机闪动雪花,变成信号彻底消失的黑屏。
机器保姆合上胸腔,抬头看向倒塌的楼房。
人类无法察觉的声波颤动,某种强烈的能量席卷大地,轻松切断所有存在的关系——人与人,人与物,物与物。
辛星抱起小姑娘,陡然响起的巨大轰鸣刺入耳膜,她痛苦弯腰,捂住手臂剧烈疼痛的疤痕。
体内的污染浓度瞬间飙升,濒临完全异化的数值。
短短几秒,她身后的楼房被地底弹出的触手吸食,枯黄的大地炸开,强烈的痛楚沿着裸露在外的皮囊钻入心肺。
似乎存在肉眼看不见的虫虱,啃噬她鲜活的皮囊。
电光火石间,辛星只来得及抱住小姑娘的身体,跳到没被殃及的平台上。
灾难级的场景,恍若十年前重现。
蠕动无数巨口的怪物冲破地面,吞噬掉所有存活的生命。
只有她,因为怀里抱着个死人逃过一劫。
暗红的疤痕沿着密密麻麻的脉络蔓延,像是一张无法逃脱的大网,爬上脸颊瞳孔。
最后,深入心脏。
辛星重重跪在地面,拼命用指甲撕扯皮囊,逃脱细密交织的大网,滚烫流动的血顺着身体滑落,感知不到痛觉的她肆无忌惮加重力道。
啊——
她仰天大喊,这一次,却连声音都被文明的倒塌轰鸣声吞噬。
以至于短暂遗忘自己的名字。
“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