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惊讶,历年来朝中时有儒将,但都是先做了文臣,再领兵征战。谢濯以武仕进,后露文才,实属罕见。
天子的这句出将入相也引人猜想,谢濯已凭军功封了侯,难道天子还有将其转为文官的打算?
一众勋臣猜不出天子心意,只知天子开怀地就着旁边冯淑妃送入口的葡提橘瓣,对谢濯接连几句赞不绝口。
薛明窈讥嘲地笑笑,又送了半盏春醪下肚。
众人作完诗,内侍收去呈给德元帝。德元帝逐样翻看,挑出了几份夸赞赐赏,最出色的毫无疑问当属陈翰林,而谢将军的诗作竟也不俗,和新科进士里头的一位撞了韵,却明显比他的好一些。德元帝给谢濯赐完赏,打趣了那位进士几句,臊得人满脸通红。
内侍用写了诗的细绢糊了灯笼,悬在廊下,暗夜里金亮的一团团光影,随风轻摇。一个个方正遒劲的墨字,粼粼地闪过。
宴过一半,酒过三巡,规矩礼仪渐渐松了。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离了席,坐在尊位上的德元帝笑歪在冯淑妃怀里,上行下效,诸人放浪形骸起来,原本鱼列的案席歪扭得不成样,酒盏打翻了几个,酒液染得绛红地衣愈发颜色暗沉。
薛明窈吃多了酒,颊上浮起两抹桃晕,跑到陈良卿的坐席前,拖着长腔,媚声媚气,“陈翰林,你什么时候来给我作画呀?”
陈良卿几乎未饮酒,目光清透而温润,似是这迷醉宫宴上唯一的清明人。
“回京后,随时可以。”他轻声道。
“翰林以前画过女子吗?”
“甚少。”
“那能不能将我画好看?”
“我尽量。”
“画得不好看该怎办?”
陈良卿笑笑,“郡主国色天香,很难画得不好看。”
“错!”薛明窈摇头,“你该说‘那在下只好任郡主处置’才对!”
陈良卿动了动眼睫,什么也没说。
薛明窈不在意,忽地探颈伸手,去扯他的袖子。
陈良卿垂眸看着他深色袖面上水葱般的细白手指,略收了收衣袖,却引得薛明窈又近他一寸。女郎竟闭上眼,轻吻了一下他袖口。
“闻着好似有点熟悉呢,我送给翰林的香饵,翰林可用了?”
原来她是在闻他的衣香,陈良卿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,“用过一两回,味道很别致。”
薛明窈似是极开心,嘴角弯弯,眼睛也眯成两掐儿细月牙,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她松开袖子,去够案上酒盏,半道被人拦阻。
“郡主,你醉了,不可再喝。”陈良卿温言道。
“好吧。”薛明窈这会儿乖觉得很,以手作枕,头歪在案上,醉眼惺忪地看他清隽的侧颜,看着看着,嘟囔出声,“你刚才写诗的时候,我一直在看你。”
陈良卿轻轻嗯了一声,声调微扬,落在薛明窈耳里像是种鼓励。
薛明窈不知不觉便继续说了下去,“你伏案写字的样子,很像我喜欢过的一个人,身量像,气质也像,嗯,就是这个角度......”
她又歪了歪头,酒意盎然的颊上,勾出两个浅浅的小窝。
陈良卿静了一静,泠泠地问道:“郡主说的那人,是谁?”
“他啊,他姓谢,名字很好听,叫——”
“窈窈,你又醉啦,快跟我回去。”一道温柔的声音截过话头,赵盈蹙眉走来,俯身把薛明窈从陈良卿的案席上捞起来,冲陈良卿歉意地笑了笑。
陈良卿颔首回应,淡淡地看着颐安公主将永宁郡主拉走,并吩咐侍女为她端一碗醒酒汤。
他收拢目光,执起案上酒盏,饮了下去。
隔着一殿的锦绣喧腾,谢濯见到薛明窈归了座,亦敛目垂首,继续与身前的太子和五公主寒暄。
侍女添了数回酒,数回灯,终于一场宴走到尾声。醉醺醺的贵人们由候在殿外的奴婢扶着,陆续归回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