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半个月后,安排好一切的顾闻玉骑着快马回到京城。
她先是进宫,来到天子面前述职。
但天子如今早已年迈,精力不济,每日上朝都是强撑,日常也都会在宫殿内点上大量的龙涎香、麝香等香料,以遮盖自己身上腐烂的老人味。
因此,在听顾闻玉念经般念了一小会儿的边关变动后,天子便撑不住头晕,不耐地摆摆手,让顾闻玉下去了。
不过,在顾闻玉离开前,天子又冷不丁说道:“朕常与公卿言,国中有顾将军,乃我朝社稷之幸,这十年来,顾卿戍守边陲,栉风沐雨,屡挫胡虏于岭上关外。朕能高枕无忧于庙堂之上,皆将军之功也。”
顾闻玉心中一紧,当即跪下,垂首道:“臣不过做了分内之事。这些年来,将士们之所以战无不胜,乃陛下天威庇佑也!此乃天子之威,臣岂敢居功。”
天子又摆了摆手,说:“顾卿此次归家,可多待些时日,这既是为了忠勇侯夫人,也是为了忠勇侯。朕深知,忠勇侯府历代都是克己奉公,为国尽忠的好郎君,然,顾卿的个人姻缘,亦不可耽搁,此次家去后,便好好操办起来吧!”
说完这番话后,天子挥退了顾闻玉。
顾闻玉在天子殿堂外稍稍站了一会儿,向天子的方向定定看了一眼后,便转身离宫,向着忠勇侯府的方向而去,回到那个十年都不曾回的家。
然而,当顾闻玉终于站在忠勇侯府面前时,她却几乎认不出它的模样来!
此时,距离顾闻玉离家去往岭上关,已经过去了十年。
十年前,忠勇侯府顾家,还是京城里有名的破落户,除了一个好听的侯府头衔之外,家里连多几个丫鬟婆子、洒扫小厮都用不起。
甚至就连大门上的铜钉,都不知道被哪一代家主拔出来偷偷卖掉了,留给后代子孙的,不过是上了漆的木钉而已——会发现铜钉其实是木钉,还是因为上上代的顾家家主也打着这个心思,想要卖掉门上的铜钉换钱,最后却愤怒发现早有人这样干了。
当时,那位顾家老爷的怒骂声半个京城的人都听得见。
于是,“顾府的门钉”便成了京城高门大户中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、一个确实好笑的笑话。
但如今,顾府的大门焕然一新!
无论是崭新的门匾,威严厚实的大门和绝对实心的门钉,又或者是大门两侧干干净净的石狮子,都在告诉旁人,这户人家绝不是面上光而已。
而当顾闻玉叫开大门,踏进府内后,顾闻玉更是能够感受到那翻天覆地的变化——
随处可见的杂役与小厮,打理着顾闻玉记忆中本该荒芜如今却盛开着娇嫩鲜花的园子;
来往不休的美貌丫鬟们,或是在院子里扑蝶玩耍,或是在阳光下缝补衣裳;
而侯府内的每一重的院门,也都有身形粗壮的婆子守着,不许人随意出入,每一道院门都如同隔着一层天堑,其森严的等级感,竟恍如一座微型皇宫!
顾闻玉眉头蹙起,看到得越多,眉头便皱得越深。
而当顾闻玉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院门,来到宋母的院子里时,她看到擦了一脸白粉的宋母正躺在贵妃榻上。
此刻,分明已经是秋末了,可宋母身旁却还有一个打扇丫鬟,一个奉药丫鬟,一个捶腿丫鬟,一个调香丫鬟,一个更衣丫鬟,一个打帘丫鬟,以及两个和宋母说话逗笑的老嬷嬷。
这还仅仅是屋子内站着的。
至于屋子外头那些走来走去的粗使丫鬟,顾闻玉更是一时间都数不清!
想到自己在岭上关将军府的寒酸,再瞧瞧这座忠勇侯府的奢靡无度,顾闻玉终于气笑了。
“母亲这样的排场,怕是宫里的娘娘都比不上吧?”
顾闻玉也不等丫鬟们慢悠悠的通报,几步跨过院子,打帘进了屋内,袍子一撩,稳稳坐下,似笑非笑:“亏得父亲还在信里同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