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,谢芹仍竭力挤出一抹笑。
这位婶子的吊梢眉朝上提一提,阴阳怪气道:“你这丫头灵性,来市里还没半年吧,这见识眼界倒大大长进,像三两斤肉,蛋菜点心这些都不看在眼里了。跟你姨发大财了吧。”
谢芹表情皲裂。
她恍然回忆起来,杨招远将才拎了满手的五花肉、鸡蛋和新鲜菜蔬。杨招远手上还有一个精美纸袋,是街角西式点心铺子的,里头点心死贵,却格外香甜诱人,她每回路过都忍不住流口水,可她兜里比脸干净……
谢芹这会儿全然回过味了。
谢莞发呆等人,她却以为人磨蹭着想买廉价菜,甚至得意洋洋嘲笑谢莞穷酸。
穷酸的明明是她自己。
谢芹脸上热辣辣的疼,边上两道嘲讽目光压得她胸口疼,想想之前谢莞始终气定神闲的神情,她更是喘不上气来。
谢莞这个贱人!
明知道她误会了,却不提醒,干站边上把她当猴戏瞧!
她实在没想到,与杨招远掺和一起后,谢莞变得这么奸猾阴险!
谢芹恨得眼珠泛红。
她妈说的对,谢莞就像那种不叫却会咬人的狗!
谢芹眼里随之流露出鲜明的讥嘲。
这婶子原本扭身要走,可余光瞄见谢芹看向她手里菜篮的讥讽神色,犹如点燃热油的一簇火星,心头那把火蹭地爆炸,朝谢芹抖搂着装满“烂菜叶子”的菜篮子一个劲喷火。
“这些菜都是附近农民自家地里种的,差在哪了?你个农村来的,说这是烂菜叶子?才搁城里带几天就忘自个是谁了,简直轻狂得没边。”
“就你这德行还想在城里找对象?哪个冤大头敢要你?连十来块的点心都嫌弃穷酸,啥样家庭能入你眼?”
“切,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,真那样的家庭能瞧上你?没胸没屁股,还一副苦瓜相,呵,一个刷盘子的乡下妹眼睛倒长头顶上了,真是笑倒大牙!”
妇女喷射的活力堪比机关枪,又密杀伤力又大。
谢芹直接被对方突然又莫名的一通扫射弄懵了,她不明白自己已经咬牙低头服软了,这老女人怎地还跟只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。
最让她惶惑的是,她明明只想奚落奚落谢莞而已,怎么发展成这样的?
然而,当下她却没功夫细想。
脸被打得啪啪响,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,哪还敢钉这显眼,谢芹青白着一张脸,逃也似的离开。
一边抹眼泪,心里一边不住惶恐,今儿这事要是妨碍了婚事,她该怎样跟家里交代……
她的天真要塌了。
都怪谢莞!
要真坏了事,她一定跟谢莞没完!
***
那厢。
“我男人”三个字余韵悠长,持续作用于辘辘车轮上的俩人。
沉默氤氲。
萦绕于谢莞心头的些许尴尬,不一会儿便逐渐化在暖热的风中。
眼前景物一掠而过,不同于蒙着各种滤镜的相片和影视,真实的九十年代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。
不大宽阔的马路上,三轮车、摩托车、自行车汇流其中,零星几辆方头的小轿车格外鲜明,低矮的建筑藏在高大葳蕤的梧桐树后,影影绰绰露出灰白的墙体,以及一口口窗户下凌风招展的各色衣物。
空气里音浪浑浊恼人,喇叭鸣笛声、摩托的“突突”声、车铃声、吆喝声、风呼啸而过的猎猎声,欢笑声、哭闹声,却在不知哪家飘来饭香中,在行人慢悠悠的步调中,在大爷们穿着背心拖鞋凑堆打牌下棋中……化为这一份份烟火人间里抑扬顿挫的旁白。
日光筛过密密匝匝的枝叶,在地上投落一块块光斑,随风吹摇曳,仿佛河道上粼粼闪烁的波光。
谢莞乌润的眼眸被点点波光映亮。
直到在家门口下车,杨招远不经意地回首一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