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羽入座之后,其他同事也陆续抵达。
今天这场聚餐,在座的不仅有组内自己人,更有高级别的领导和称得上绝对不能得罪的顶级boss。因此,每位同事抵达时,都像写入固定程序的发条木偶,进门前先表演一套完整流程。
1、轻轻推开门。
2、扒着门板,朝迹部景吾所在的一桌微微鞠躬、微笑、点头,表示对迹部景吾、部长、副部长以及组长尊敬问好。
3、轻手轻脚踏入门槛,小心翼翼地走到千羽所在的员工桌。
4、谨慎拉开座椅,坐下,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,然后偷偷打量领导桌(主要是迹部景吾)的情况,并放松流程进行时紧绷的身体。
诸如此类迹部景吾被捧着、被敬畏的场景,自国中时期起,千羽便亲眼目睹过许多次。
虽然理性上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,但感性上,她实在和他们感同身受不了半点。
毕竟她的母亲曾同她闲聊过,她和迹部景吾是从婴儿期开始,便互相看不顺眼的“冤家”。
每回抱到一张婴儿床并排躺,不出十分钟,必定互相蹬着法棍长的小短腿,出击小面包般大的迷你拳,你薅我一下,我薅你一下地打架。
可能这就是刻在基因里的某种对抗性。
光凭这一点,他们两人的婚约散伙就是注定的。再说一次,宿敌就是宿敌,宿敌成为夫妻是要遭天谴的!
甚至一直到现在,每当看见他像耀眼的太阳般吸引众星围绕他转来转去时,她的手指,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痒痒。
——啧,特别特别想捉弄一下他。
惹得他气急败坏地跳脚就更好了。
千羽不由自主地扭过头,想打量迹部景吾在干什么。好巧不巧,脖颈转动的一瞬间,又正碰上他笔直刺过来的视线。
在一众中层领导的包围圈中,两个不同方向的视线,立刻毫无误差地纠缠到一起。
迹部景吾嘴上应付着其他人,目光却像攥住她的手,紧紧地将她抓牢,一松也不松。眉尾微微挑起,眉心逐渐蹙紧,好像是在埋怨她刚才选座位时的任性。
——“为什么坐在背对我的地方?”
“就有这么不想见到我?”
而千羽,仅仅只是回应他一个夸张假笑。
压制不住的得意洋洋,占尽上风的倨傲。
——“哼哼,要你管~”
“我想坐哪就坐哪,你管得着吗?”
他的目光沉沉地闪烁了几下。
本就锋芒毕露的眉眼,被冷色调的暗翳一压,更是显得锐利无比,像一把锻造好的利剑开刃,锵锵触地发出见血的铮鸣声。
吓得旁边一位新上任的副部连忙做检讨。
“副会长,您……我是不是哪里讲得不对?”
“没有,别紧张。”
千羽的手指忽然就不痒痒了。
很显然,当着众人的面,即便他再不满意她的选位,他也绝不可能做什么。属实是看不惯她又动不了她,八成只能暗自负气。
想一想,迹部景吾,堂堂一个副会长,竟然拿她凤千羽,一个新入职的小员工毫无办法——爽了,这下是真的爽咯。
千羽旗开得胜,美滋滋地回正身体。
整间露天包厢内,无形地划分出两方地界。领导是一方,员工是一方,中间一条过道隔开,泾渭分明,互不打扰。气氛还算轻松舒适。领导们以迹部景吾为中心,陪着他聊东聊西;员工们则三三两两地组队,各自聊七聊八。
一道接一道菜品陆续上桌。
一双接一双银筷自觉往碗里夹。
鳕鱼,扇贝,牡蛎,秋刀鱼,竹节虾,阿拉斯加湾产的帝王蟹。
生蚝和澳洲龙虾,蘸酱不加芥末。
全部是她中午报的菜名,无一有偏差。
千羽眼前一亮又一亮,筷子根本夹不过来。